那时候她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半年,慕星很喜欢笨笨的小羊羊,不爱说话,但是很乖,乌亮乌亮的一双眼睛,乖乖跟在自己身后。
按照常人遇上这种情况都会选择放弃,慕星却因为舍不得小羊羊而咬牙坚持着。
常年流浪在街上的小孩,就算再怎么混熟地盘,浑身那点资产稀薄得与沙漠清水一般无二。
她没上过大医院,只知道大医院看一次病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足够她较为轻松地过很长一段时间。
就算慕星舍得为了一个小姑娘浪费这么多钱,却也没有办法弄到这些钱。
除非做出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
慕星的原则是绝对不能□□偷烧杀,虽然她没有户籍,是一个游离在法律外不受法律保护的孤儿,或者说是私生子,但至少要遵守法律,即使长到现在,她几乎没有受到过任何法律的庇护。
违背原则的那一天,羊羊缩在桥洞里等她回去,额头烫得像块烙铁,一张脸滚烫早就失去了意识。
如果有人能够读心,一定会发现沈沉混乱的世界里唯一清晰的,是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叫慕星的女孩。
慕星遇上了很多人,大多数是偷的,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已经是很多钱了,已经是她长大到现在为止,见过的最多的钱,可以买好多东西。
这样的话羊羊看病就稳妥了。
后来沈沉醒来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病床上躺着,住的是走廊,能便宜两百块钱。
一边的托架上大大小小挂了好多空瓶,她手上大大小小扎了好多针眼。
别的病床上又是家属又是护工前前后后忙活,她这边一下冷清下来。
沈沉醒来第一件事是找慕星,在哪里,她不想失去星星。
可现在的她是个累赘,没有必要留下。
她好像一直都是个累赘,没有慕星就活不下去。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不下去。
“醒了?”坐在床边的慕星揉着眼睛醒来,“乖哦,我去找医生。”
沈沉没说话,忽然什么说不出的感觉,在慕星出现时汹涌而现,心口堵堵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伸出手拉住慕星衣角,慕星下意识回头询问地看着她。
“怎么了?”
沈沉怔愣地看着她脸上的伤,右半边脸肿得厉害,还有一些小伤口,没怎么处理,只是随便擦了擦血。
慕星本来还不怎么好意思,偷东西被人抓住然后打一顿这种事情,光想想就觉得很不光彩。
小羊羊拽着她的衣角,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眼睛慢慢变得亮晶晶的,要哭了,含着好多眼泪。
“哎哎哎,别,别哭呀。”她这样好像欺负小妹妹的坏人,手忙脚乱地给小妹妹擦眼泪,“别哭别哭,眼睛哭肿了就难看死了。”
她顶着个肿成猪头的脑袋,还好意思嘲笑别人。
小羊羊一直哭,一直哭,伸出手小心翼翼碰碰慕星的脸。
好痛啊,看起来就好痛啊。
沈沉哭得更伤心,那时候哭泣的原因,现在想想,更多含有庆幸,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没有被抛弃。
当然还有很多是为慕星而哭。
那些为了她造成的伤,看起来就好疼啊。
而当时的沈沉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将来某一天,她竟然也能体会到当场星星复杂的心情。
在星星和小豆芽之间抉择,而她也会像星星那样,毫无犹豫地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想到这里,沈沉低头去看怀里的星星,正好对上某只正望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乖巧小猫咪。
忽然一下子,沈沉的呼吸都好像被她的可爱冻住了,屏住气息生怕眼神里一点波动,不小心就碰坏了小可爱。
“宝贝?”沈沉摸摸她的脑袋,紧了紧怀抱,这样抱得更稳,“宝贝看什么呀?”
慕星傻乎乎地说:“看羊羊好漂亮。”
她往里蹭了蹭,甜甜地说:“喜欢羊羊。”
小小声的,好害羞。
沈沉心里涩涩的,星星身体很差,就算是现在,被她努力补了一段时间,却还是很差,弱柳扶风一般,微风吹一吹就会折断。
以前的星星不是这样的。
她能猜出两人分别之后星星过的生活。
沈沉心疼地抱紧慕星,慕星把脑袋埋在她怀里,不知道想着什么,吃吃地笑起来。
好喜欢好喜欢羊羊。
就像梦一样,今天一整天都像梦一样,如果可以一直不要醒过来。
可是梦总是会醒的。
沈沉心里正难受着,听着星星的笑,心情复杂,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的笑声渐渐消失。
一滴一滴温热的眼泪打湿她胸前的衣服,而后慢慢转凉,心口凉凉的。
怎么了。
滔天巨浪般恐惧将飘絮似的沈沉拍在礁石上。
怎么哭了。
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