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玉沉璧第二次见自己的救命恩人,初见意识算不得清醒,今日一见被这对未婚夫妻的相貌惊了一下,叹了声天作之合。
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婚事。
她的婚事,她以后的妻子,旁的不求,只求能和她心意相通。从前她觉得心意相通要求过高,此时却不以为然。
十四姑娘和她的未婚夫就是心意相通。
她看得满眼羡慕。
“夫子!”
门内又走出一行人。
看在走在最前方的十七,沈端先前的落寞很快被驱散:她又何必羡慕别人呢?她也有人迎啊。
看到十七,她就忍不住想起山洞里的那一吻。眼睛对上元十七的眼,两只耳朵都红了。
哦……玉沉璧看得津津有味:又一对。
这一个‘又’字,衬得她何等孤寂,好像该有一人安安静静站在她身旁似的。
她站在身旁,好比屋顶有瓦,雨天有伞。
人月才能两圆。
她病刚好,脸色没往日红润,巴掌大的小脸俊俏十足,多了两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英气,英气之余,仍有十二分的乖巧,看着更显稚嫩。
分明过了年就十八岁,看起来还和十五岁的小姑娘没多大区别。
嫩得和春天破土而出的笋芽一样。
“玉姑娘?”
嗓音柔柔软软,玉沉璧抬头,昼景和沈端各自和心上人跨门而入,唯独她,傻呆呆地杵在原地。
清澈的眼睛映入女子显露关怀的一张脸,瞅了好半晌,身侧的侍婢掩唇清咳一声,她后知后觉红了脸:“冒、冒犯。”
离近看,她真的和那天无缘无故闯入自己脑海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包括微卷而长的睫毛,天生一双笑眼。
元九娘到底是没忍住走出门来迎她,确认是这人无误,她表现地极为矜持,和十七比起来,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可谓滴水不漏。
没有破绽的温和,给人恰到好处的善意。
“玉姑娘,请。”
玉沉璧咽下嘴边不合时宜的‘楸楸’二字,两人如同两个谨慎而渺小的蚂蚁,小心翼翼地触碰触角,唯恐毁了这次真正意义上的‘初见’。
忐忑,紧张,还有点说不出来的腼腆羞涩,玉沉璧眼睛亮晶晶的,心想:这人是元家行几的姑娘啊。
哦,行九。
九娘。
“九娘”两字被她藏于唇齿不轻易吐露,玉沉璧坐在位子,上身端正,坐姿十分乖巧,看起来和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举手投足又给人不可小觑的感觉。
很矛盾的气质混合在她周身,也是,能坐稳玉家少主位子的,将来可是要继承偌大的家业,行商九州,哪能一眼就教人看出深浅?
玉沉璧此行是专程来道谢的。要不是元十四和昼家传说里的那位家主出手,保不齐她要被谢风眠那女人呕死。
如今婚约取消,人逢喜事精神爽,说明来意,她乖乖闭嘴,也好给同时登门的两位发挥的余地。
只是余光时不时朝元九娘所在的方位瞥去,谢温颜暗暗感叹了声‘好眼光’,她的女儿,当然每个都很好。但若论性情,这位玉少主和九娘倒是相配。
儿女婚事,她素来放在心中,不动声色打量堂下情景。
沈端是来找十七的,昼景是来寻未婚妻的,玉沉璧是来道谢的,谢温颜嘛,谢温颜这时间是用来相看未来‘女婿’的,首要受到关注的,非沈端莫属。
看了好一会,看出点眉目来,面上挂着和蔼又有些高深莫测的笑。
元夫人相看‘女婿’,玉沉璧混在里面怪不自在,全了礼数,无旁的话可说,想走偏舍不得走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甚是可爱。
元九娘趁人不注意抿唇偷笑,不成想这笑被玉少主看见,两人不约而同红了脸,玉沉璧再也坐不住,起身告辞。
让人见了不免惊讶:好腼腆害羞的女儿家!
这是年前她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炮竹声声,新年至。
天降瑞雪,浔阳城大街小巷被雪覆了一地,穿着新衣扎着小揪揪的孩子在街上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喜庆的红灯笼,放眼望去,一派喜庆安乐。
这一年终于到了尾声,大年三十,元家门墙内热闹喧嚣。
元十七坐在走廊翻看夫子写给她的新年祝福,洋洋洒洒的千字文章,她愣是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五遍,看得都能倒背如流了,还觉得欢喜。
夫子嘴倒是蛮甜的,难怪能哄得阿娘待她和颜悦色。家里的姐姐们也喜欢她。
她得意洋洋,为这个充满喜气的年三十,为捧在手上的这份沉淀不失真诚温暖的情。
家里的小十七情窦初开,少不了被哥哥姐姐们取笑,看不惯她一个人偷着乐,元十七被元十六一嗓子喊去放鞭炮。
噼里啪啦声中,白驹潇潇洒洒跨过时光的缝隙。
此起彼伏的笑声里,烟花在头顶的苍穹绚烂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