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昼景没忍住笑了,抚摸她瘦小的身躯,在脊背轻拍两下,像是存心拍散莫须有的担忧惊慌:“我不骗十四。十四可以敞开心扉地信我。”
她眸子璀璨,比夜空一盏盏亮起的星星还好看,十岁的小女孩脸皮薄心里起了羞,羞赧地抱着自家师父的脖子,脸颊在颈侧轻蹭:“我信师父……”
多余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想到从外面一刻不停歇地跑过来身上兴许沾染了汗味,她连忙松开手,羞答答地捂了昼景的眼,声音软糯好听,带着稚气未脱的奶气:“十四要去泡澡了。”
往常这时候她必定少不了要邀请师父一起洗香香,可到底不是八.九岁的年纪了,长了一岁,已经从孩子逐步迈向小姑娘,她一溜烟跑开,担心她摔了,昼景急忙在后面嘱咐两声。
“知道了。”
小姑娘跑没了影。
盛夏,昼景迎着燥热的风站在小院,衣摆摇曳,长发也跟着摇曳。
她看了眼这座熟悉的院落,住了十年,有她和舟舟满满十年的回忆,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看到脚下的石板,昼景还能记起舟舟在哪里跌了一跤,跌狠了,抱着她弱弱地哭。
打小她哭起来就惹人疼,水做的骨肉,看见猫狗打架都要上前去拦一拦,怜悯弱小,明明她自个那时候还是三四岁的小娃娃。
一晃眼过去了十年。
一晃眼前尘一步步后退离她越来越远。
外面的世道每天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有人沉迷修炼,有人沉迷炼丹,有人豢养灵兽,有人,忙着养孩子。
这地方不适合她和十四住了。
胡言乱语的小孩子,会带坏她的小姑娘。
昼景拍拍衣袖,三刻钟后,一扇门被打开,穿着崭新衣裙的小十四笑着从里面探出小脑袋:“师父,抱!”
她欢欢喜喜跑出来,纵跳到师父怀里,一如形影不离的那些年。
于她而言,师父就是她的天。
可隔壁二虎伯伯家的小儿子说了,姑娘家的天应该是她往后的夫君,十四不懂。
师父若不在,她头顶的天就会顷刻崩塌。
师父本来就是她的天。没有应不应该,以后也不会有人能取代她的位置。
她亲昵地撒娇:太好了,师父是她一个人的。
小孩子的占有欲隐晦却也明显,没有成人后的故作糊涂,是一眼能看透的纯真。昼景抱着她,爱怜地亲她额头:“十四,我们搬家罢。”
十四想也没想,眼睛笑意明晃晃的:“嗯!”
不知从哪天起,白梅胡同门前栽种白梅树的这户人家门上落了锁,有顽皮的孩子想翻墙往院里胡来,却发现怎么都闯不进去。
这里封存着美好的回忆,而回忆不容被践踏。
“师父,你累不累?”
“不累。”
“师父,等十四长大了,十四来背师父好不好?”小姑娘乖乖巧巧地趴在背上,湿软的气息扑在昼景颈侧、下巴,有点痒,她笑意更甚:“那十四快快长大罢。”
“嗯!我会努力的!”
她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昼景迈开长腿,一步迈过又宽又长将岳国划分东西的黑水河。
“师父,我们要去哪?”
“去有很多小妖怪的地方。”
十四眼睛一亮:“呀!是师父的家吗?”
家……
昼景背着她,心神一晃:“算是家罢。我在那座山头长大,小时候没少欺负附近的小妖们,这么一算,很多年没回去了。”
那个时候花姨还在……
前尘往事她不愿多想,思之费神,不如把握当下。她温声道:“十四喜欢吗?”
还没看到那地方具体怎样,说不上喜不喜欢。可一想到那是师父长大的地方,十四笑意横生,软声应她:“喜欢!”
打小喝老虎奶的小娃娃性子竟是水一般的柔顺,这是昼景意想不到的。不仅会哄人,字字说的还都是肺腑之言,昼景背着她一步步走着,蓦然就想起这些年的不容易。
养孩子真不容易。
出身世家的家主这些年不仅学会了喂奶、哄睡、洗尿布,粗俗的,精细的,别管什么活统统来一遍,那双白皙如玉的手也算身经百战。现在想起起初养孩子的那三年,还真是教人啼笑皆非。
没街坊邻居热心大娘帮衬着,光凭她自个,难。
这十年的经历写一本《育儿心得》都绰绰有余。世事磨炼人,这会她还能想起十四头一回尿床的窘迫反应。
她光顾着乐,趴在背上的聪明小姑娘再聪明也猜不到她脑子里在想自己幼儿的糗事,她呆呆瞧着师父白而软的耳垂,小心凑到耳畔:“师父,你是不是只有十四啦?”
这十年她没见过师父有过什么朋友,亲眷。
昼景步子一顿,神情恍惚。
她不言语,小姑娘只道自己说错了话,软声赔不是,昼景愣怔过后醒过神来发现她急得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