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道:“到底是皇家的家务事,奴才们守在外头就好,万岁好自为之。”
卫燕思几不可查的颔首,打帘子进了内殿。
此时已过晌午,内殿紧掩门窗,光线迷迷蒙蒙的。
卫燕思略有不适应,揉了揉眼睛,视线缓慢聚焦,落在殿中央跪趴着的男子身上。
——是屹川王。
“皇兄。”卫燕思唤道,一开口,浓郁的燃香吸入咽喉,呛得她止不住咳嗽。
屹川王保持着跪趴的姿势,应声转头,眸中水汽濛濛,像是刚哭过,不停的打哆嗦:“万……万岁。”
“你……怎么了?”
“万岁!”屹川王像一尊破碎掉的瓷瓷器,凌乱、惨然、惊惧……
他的表现刹那击中卫燕思心底,怀疑他是在宗人司遭遇过非人的折磨。
“皇兄,”卫燕思试探着,“你起来说话。”
“啪”一条鞭子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掉在她脚边,落地时,鞭尾打在她明黄的衣摆处,震得衣料一抖。
她的心,也跟着一抖。
“父皇,你在哪?”她中规中矩的跪下,跪得笔直。
“你皇兄做错了,该重罚!”太上皇的话音里有浓重的痰音,自昏暗中传来,甚为空洞,“你是皇帝,有惩罚任何人的权力,生杀皆在你一念之间。”
“父皇——”
“捡起鞭子,狠狠地打,打死他!”
“父皇!”屹川王颤栗着发抖,犹如街边无助的乞儿,孱弱又凄凉。
卫燕思看出来,他不单受到了太上皇严厉的训斥,还遭太上皇逼问了贪污腐败、以粮养兵等恶事。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丢命的大罪,方才吓成这般。
凭太上皇的手段,训斥和盘问的过程一定非常恐怖,堪称诛心。
来之前,太后再三嘱咐她,太上皇使出阴谋也好,阳谋也罢,种种皆是试探。试探她是否一心向着大长公主,有了报仇的心。
所以必须时刻不忘“念情”二字,念着手足之情,念着父子之情,由此自能应付太上皇。虽然姜是老的辣,但不至于输的一败涂地。
卫燕思稳住气息,磕了下头:“大皇兄的秉性父皇您是知道的,他敦厚纯良,受到奸人的挑唆才犯糊涂——”
“捡起鞭子。”
“父皇开恩。”
“捡起鞭子!”太上皇陡然扯高嗓子,狼狈的咳嗽起来,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拨浪鼓的脆响。
卫燕思猜他又捏着那面鼓在把玩,暗自唏嘘。
物是人非啊。
“父皇要惩罚大皇兄,就先请惩罚皇儿吧。皇儿乃天子,有洞鉴废兴、教化万民的责任。大皇兄有过,皇儿更有过。”
“你当真要为这不孝子求情。”
“是,皇儿求父皇开恩。”
“为什么。”太上皇的声线明显在颤抖。
卫燕思就等着这一问,铿锵有力的答道:“他是我皇兄,是我世间最亲近的人。”
“可他与后妃行不轨之事!”
“不怪皇兄,朕明知皇兄与曲婉婉情投意合,却非要横刀夺爱,强选曲婉婉进宫。”
“他谋大逆!”
“他只是受了奸人挑唆,”卫燕思转眸看着仍趴在地上发抖的男人,“皇兄,你回答父皇呀。”
屹川王如梦初醒,胡乱地抹干眼泪:“是是是,全是卢池净……他挑唆我和万岁感情。他说,父皇本意立我做太子,是万岁夺了我的皇位……我耳根子软,拎不清,太糊涂太糊涂了……父皇饶命啊……”
他愈发绝望,高大的身躯猛烈的抽搐一下,歪倒在地。
卫燕思打心眼儿里鄙视他,敢做不敢当,活该没有皇帝命,颜上却依旧挂着一丝不忍。
捞住他的胳膊,扶着他跪好,可惜他不成器,腿软无力,刚一动人就又歪倒回去。
草包中的草包啊。看不出来太上皇实际在保你吗?
卫燕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儿昨夜气愤,也犯了糊涂,押解了大皇兄和五皇妹,把一件家务事,变成了天下事,惹得朝臣议论纷纷,惹父皇您伤心。”
“你真不怨你大皇兄?”
“只是生气和寒心罢了。父皇既已打骂过皇兄,皇儿的气就消了,莫要把事闹大了,寻个办法糊弄百官,这事便翻篇,以后我们谁都不再提,皇儿依旧喜欢大皇兄,依旧孝顺父皇。”
最后一句乃是重点,卫燕思几次想说,皆觉得不够自然,装在肚子里酝酿好久。
她歪歪头,试图窥见太上皇隐在暗处的龙颜,影影绰绰中,仅见到太上皇衣裳的轮廓。
“哪有简简单单就作罢的。”太上皇道。
“父皇……何意?”
“有个人必须杀。”
“卢池净?”
“婉贵人。”
卫燕思犹豫一瞬,答应下来,反倒是屹川王不干,回魂一般,狗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