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外头的雪下得好大。”
“再过半月就是除夕了,内务府已经忙活起来了。”
“太后微服出宫了,由五公主陪着,去了趟渤山王府。唉,王妃真是可怜,孩子刚夭折,渤山王也……”
“朝堂内不知怎的,起了渤山王乃是谋大逆的主谋传言,太后命葛长留极力弹压。”
“太后虽然不说,但我晓得她心里难过,毕竟渤山王由她亲手带大……”
“五公主还蒙在鼓里,太后该是永远不会告诉她真相。”
“她送太后回来后,又来了养心殿,却没进门,在殿门外犹豫了许久终是离开了。”
“……屹川王妃递牌子进宫了,谋逆的罪行全推在卢池净和屹川王的头上,王妃何其无辜,所幸太后没怪罪王府上下。”
“王妃进宫,自请去洛京行宫,那里条件简陋,太后不忍,到最后还是允了,留下两位小郡主,接进慈宁宫教养。”
“你不知道,俩孩子真可爱。大郡主刚学会走路,二郡主还没断奶呢,慈宁宫一下热闹好多。”
“你再不理我,我就回侯府了……整天躺着,跟个木头似的!”
“易东坡想哄我开心,吩咐内务府做了新的烟花,和一前一样漂亮,可我开心不起来,一直掉眼泪。”
“我真的生气了,你这人总是睡觉,也不管管我!”
“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才离开半个时辰便有些想你,所以回来了。”
“其实我骗你呢,我就去御花园散散心,雪弄湿了我的鞋袜,不过梅林的花全开了,很美,你起来,我带你去赏花。”
“阿思,除夕了。”
“我要去赴夜宴,去去就回,你如果醒了,千万别乱跑,乖乖等着我。”
曲今影俯身,在卫燕思颊边印上一个吻,离去前,目光留恋在卫燕思的眉眼间。
她总盼望着卫燕思在下一瞬醒来。
易东坡抹掉两行老泪道:“娘娘,再不耽误下去就赶不及了,除夕佳节,迟了不好。”
曲今影垂下眼睫,闷闷道:“本宫晓得。”
她脚踝一转,走出寝殿。
冬季昼短夜长,将将酉时三刻,夜幕已无声压下到头顶。
雪花在风中打着旋儿,纷纷扬扬的落下,积了几寸厚,踩上去咔咔作响。
曲今影立在树下,回身嘱咐守在寝殿门外的春来多摆两个炭盆,莫让卫燕思冷着了。
印象里,卫燕思怕冷,会在雨夜睡不安稳,往她怀里钻。
春来恭送她离开,麻溜去办炭盆的事。先将新炭挨个烧红,再端进寝殿,把盆内的旧炭挑拣出来,补上新的。
这是个精细的活儿,挺废神。
春来蹲的太久,两腿发麻,站起来抖了抖,麻劲儿尚没缓过去,惊觉龙榻边上坐了个人。
“妈呀!”
他吓得跳脚,踩翻了炭盆,烧着了衣角,慌慌张张的趴到地上把火苗吹灭,累出满头大汗。
人一下子冷静下来,试着抬了抬眼,重新往龙榻看去。
“万……万岁?”他试着喊道。
“嗯。”
轻飘飘的一个字,再次吓他一跳,噗通跪到了地上,立时湿了眼眶。
“万岁……”
“万岁啊——”
他膝行到榻边,抱住卫燕思的大腿,哭得嗷嗷叫。
人睡得太久,总归会不舒服。卫燕思呼吸不畅,四肢无力,干涩的嗓子一句话也讲不出。
听着春来的哭吼,脑仁一阵阵疼,差点又晕死过去。
幸好院内的几名奴才循着动静闯进来,和春来有了一模一样的反应,却是比春来多点理智。
争先恐后地爬起来,跑了出去,且边跑边喊:“万岁醒啦——万岁醒啦——”
春来后知后觉,追出去,一并喊。
卫燕思无比郁闷,就不能帮她倒杯水来润润喉吗?
没办法,自力更生吧。
她扒拉住榻沿,尝试着动动双腿,还不错,有点力气,应该能走到桌边。
不料现实太残酷,她狠狠摔了一跤,撞到鼻子,疼出泪花。
她倔强着往前爬了点,两手用力扒住窗格子,再猛提一口气,真就稳稳的站住了。
她把窗户推开,寒风迎面吹来,却不觉得冷,身心都十分舒畅。
院内有棵树,干秃秃的枝干上覆着一层白雪。雪光沉静,映亮了树下一美人的脸庞。
卫燕思犹自茫然。
她与美人四目相对,心底却有热流涌动。
曲今影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掉,沿着脸颊往下,落进雪里。
喉咙不争气的哽住,良久才唤:“阿思……”
卫燕思弯了弯唇,眼底尽是温清。
用此生最轻柔的话音回应:“我在。”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