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矩派了两个暗卫护送我回了未央宫,登上舆车前我打量了这两个暗卫一番,原以为是禁卫军,可举手投足间又透露着邪气,森然有余,规整不足。
回去后我和衣而眠,我又开始陷入了杂乱无章的梦魇之中,梦见了琰儿乌青的小脸,梦见张矩胄甲披身的背影,还有一次又一次涌向我的火海。
我喘息着睁开眼,居然已是日上叁竿,唤了青兰进来,简单梳洗后,转身去了东配殿。
琰儿在乳娘的怀里玩着我给他做的虎头娃娃,见了我“咿咿呀呀”地伸手让抱。
我夹着他的小手把他安稳地置于我的怀中,让他坐在我的左臂上“姆妈、姆妈”地喊着,嘴巴张成心形,米粒大小的乳牙隐在粉红的牙肉之间,我坐在榻上看着他,伸出手描摹着琰儿的眉眼,怎么摸也摸不够。
琰儿似乎因为我不像平常一样逗他,慢慢收敛了笑意,眨着大眼,小口合不上,试探地把手上的小玩具塞进我的怀里,伸出一只手想去够我的眼。
我顺从地闭上眼凑近,眼皮上传来湿濡的触碰,眼眶酸了酸。
王宓啊王宓,为了琰儿,还有阿浓,你怎么可以气衰意竭。
连着几日张矩都没有来后宫,就连琰儿也不似往常一样日日都来看望,倒是阿浓,下了学总是在宣室殿用完晚膳才回的福宁殿。
但是这两日,阿浓告诉我也没见到张矩,有风声说,边关动荡,朔方与西羌交易互市时产生了些小摩擦,乌孙也被掺和进来了。
我有心无力,一会儿新入宫的家人子还得来拜见。
午膳前我斜靠在美人榻上看书,突然殿外传来同禀声,张矩来了。
我忙穿上鞋履去殿前迎驾。
遥遥见了张矩走在第一个,身后梁平和福安急急地赶上来。
看到福安,我心里揪了一下——上回因为他给了我宫牌,张矩回来后虽看不出生气,但还是没收了那块腰牌。
我心里过意不去,只觉得连累了福安,要是被张矩以为他侍人不忠,我罪过大了,于是让云缨带了我给阿浓和镛儿做多出来的点心带去给福安,云缨回来告诉我说他吃得很欢喜,我才稍稍宽了心。
正想着,张矩已走到面前——我今天穿了黛绿的宫装,米色的毛领圈在脖颈处,抵御了些寒风,再看张矩,还是单薄的玄青色常服,竟有了丝形销骨立的错觉来。
只见张矩伸出手捞起欲弯腰作揖的我,顺着衣袖向下牵住我的手,目视前方。
内殿的牌匾映入眼帘,“长乐无极”四个大字,这是张矩亲笔,登基后的第二天就换上了,过了这许多年,还算簇新。
我也喜字帖,在家时,谢宁抚琴,我在一旁练字,有时谢宁会凑上来瞧,他说我一手篆书写的就像我的性子,过于肃正了些,但到底是女子,清秀有余,遒劲不足。
嫁给张矩后,他也时常召我在身边研磨,理政疲乏了,便领着我写字,有时还会上手牵引着我书写。
我一开始有些窘迫,旁边还有宫奴,但落在他们眼里,都会心一笑,识趣地退下,然后徒留我和他两人就这么交颈依靠,我是在认真学习了,可张矩常常出错。
阿浓告诉我说,是因为他时不时就盯着我的侧脸走神,阿浓不惧他,揭穿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张矩败下阵来。
我很少见他有过窘迫,过后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看在眼里也不多言,只笑着退到一边研磨。
这厢,张矩携着我的手走向殿内已布置好的午膳桌边,张矩不喜宫人布菜,像平常一样打发了几人去殿外候着,我在厢房备下点心来招待张矩的这些近侍,福宁殿也早早点上了炭火,殿中暖烘烘的,他们估计不会太难挨。
我一手捏袖,一手执筷为张矩添菜——我是钱塘王氏人,即便来了长安,还是喜食酸甜,宫里的夫人们江南来的少,大多吃不惯酸甜口,但看张矩似乎不排斥,我夹的菜照单全收。
宫里宴席规矩多,都要提前打点好各宫夫人、朝廷大臣命妇们的口味,忌口忌讳的数不胜数,相比之下,张矩倒是王公贵族里难得不挑食的。
“早间母后和妾说起今日新的家人子准备入宫的事宜。”我放下筷子,嘴角漾着笑意,眼波流转,斟酌着开口,“妾晓得近日国事繁重,陛下若是得空,还是与妾同去吧。”
殿内安静沉默,只有炉火星子敲击着青铜器的微弱声响。
张矩慢慢放下木着,侧头望向我不语,我倒是不惧,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随后张矩回过头,转动起玉龙扳指。
身后的梁平神色紧张。
我不禁心里苦笑,我何尝不晓得他的一些小习惯,都说这是张矩动怒的前兆,上回在宫外,我的提醒足够明显,张矩是帝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
难道都是男人的劣根性么,追求刺激、挑战禁忌才能拨动他被权利麻痹的快感么?
只见他终于停止拨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笑,凑近抬手,指着我的心口,戳弄又像是挑拨:“皇后与朕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