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枝,咸枝!不要离开我!”
我惊吓地猛然睁开眼,喘着气,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玄色床幔,才发现我躺在宣室殿里,喉头腥甜,再想说话却很难出声。
许是听到了我的动静,梁平拿着拂尘来到我榻前,未语泪先流:“陛下终于醒了,昏睡了叁天两夜,可把未央宫上下吓坏了!”
我挣扎着坐起,头疼欲裂。
余光间瞥到了几缕被铰碎的绸缎,拿过一看,拦腰截断的鸳鸯刺绣赫然映入双眼。
“是谁动了朕的床榻!谁这么大胆敢动朕的寝衣!”我突然暴起,嘶吼地质问内殿侍奉的宫奴。
梁平颤抖地跪下:“陛下息怒!陛下向来不准宫人私自乱动陛下寝物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这一次没有被铰碎啊。
我掀开锦被,攥着绸布跌跌撞撞往外走,来到前殿正堂,阶下乌泱泱跪了一众宫嫔,主殿里坐着母亲,阿浓站在一旁。
和从前一样,却又感觉不一样了,好像少了什么。
“咸枝呢,咸枝你在哪?”我恍惚着踏入殿中,“这次没让你离开我啊......”
母亲起身抓着我的双臂:“你清醒清醒,为了一个连你和阿浓都不顾的女人如此失魂落魄,我儿糊涂啊!”说着,也开始抽泣起来。
没有听到我要的答案,我巡视着殿中所有人。
阿浓见状有些害怕,往青兰身后躲去,我蹲下身抱住她:“阿浓告诉阿父,阿娘去哪了?”
阿浓被吓地红了眼,扑在青兰怀里放声痛哭:“她已经走了!阿父忘了么,是你先不要她的!”
我被这一席话惊得连连后退,殿内的人跪伏在地,恨不得将头埋入石砖。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把她拉出来了......”我有如无头苍蝇般在殿中摇摇晃晃,突然看到殿内一抹熟悉的身影。
居然是芈瑶,边上一起跪着的,还有念卿。
“你们是不是在做戏给我看啊,谢宁呢?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突然开始癫狂地朝芈瑶扑去,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提起。
念卿被吓得嚎啕大哭,室内乱作一团。
福安突然跪下抱住我的一只小腿,哭腔明显:“陛下!小殿下夭折将近叁载了,奴知道陛下难过,娘娘尾七刚过,陛下不可再动杀念啊......”
“夭折?尾七?”我浑身气力散尽,也跌坐在地,“她在哪里?福安,你带我去,带我去!”
我披头散发地去到福宁殿,牌匾破损了好几处,不复印象里的簇新。
在福安的呼唤中我踏进偏殿的小祠堂。
却只有是十分简易的牌位,放了一件她常穿的墨绿宫装,边上还立着一块,上面琰儿的名字刺痛了我的眼。
喉头又涌上腥甜,一口血吐出,福安哭喊着扑过来扶住我:“陛下,陛下.......”
我顾不上擦拭嘴角,拿过那个牌位,只在底部写了她的名字,上面空了一片,似是等人题字。
这算什么,我做了这许多又算什么?
“当时大司马刚过叁七,陛下昏迷着,太后一应接陛下回朝。”福安轻声开口,“陛下怎么醒了一直在说胡话啊。”
“陛下是不是,梦到娘娘了......”
梦。
我仿佛被剑刺穿了心脏,猛地一回头抓住福安的肩膀:“梦?不会是梦!”
“怎么可以只是个梦啊......” 眼眶酸胀地想要落泪,摇摇欲坠。
“陛下昏迷了好些时日,悲喜交加地一直念着娘娘的小字.......”
我颓废地跌坐在地,努力适应这些冲击着我的讯息。
看着这件宫装突然想到什么,带着最后一丝期冀:“你们说她死了,为何只见灵牌不见棺椁?”
是不是她还没有真正原谅我,所以不愿见我啊?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她还在,只要她愿意让我弥补。
福安又红了眼,努力压抑着哭腔:“娘娘,娘娘只有衣冠冢,那场大火烧得片甲不留......”
一桩桩一件件都昭示着我的失败,挣扎一回居然就只是南柯一梦。
“片甲不留,好一个片甲不留......”
“她原来真的不愿意给我赎罪的机会了。”我抱起她的那件墨绿宫装,整张脸埋进去,努力捕捉她已经淡薄到飘渺的气息。
“福安,怎么办啊,我还是什么都没改变,临了了她还在怨恨着我......”
福安抚着我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奴,奴一早就劝陛下和娘娘不要,不要离心,可陛,陛下又是个一意孤行的性子,什么都憋着,什么都不说明白了,明明说明白了,就都好了啊......”说完开始放声大哭。
他比阿浓也大不了几岁,伏在我膝头流着泪,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这是在他们纯粹直接的世界里,要是我和她之间也可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