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从嫣霓的口中安陵才晓得原是要与匈奴交战了,张矩指派了王宥挂帅前去。
什么嘛,就因为这件事季春见要回来闹这一出。
嫣霓看着安陵不郁的神色,提溜着眼珠子:“殿下,驸马是不是误会殿下和王将军了。”毕竟,谁人不知安陵公主对王宥将军的心意。
“误会?我都嫁给他了,还有什么好误会的!”都多久没见王宥了,怕是连他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
想到这,安陵又陷入沉思,已经有那么长时间不再想起她那段酸涩的心情了么?
过了好几日,安陵都不曾在府邸里看见季春见的身影,原以为是那晚的不愉快闹的,晚膳后装作不经意路过他的院落,里边奴仆零散,逮住一个问季春见的下落,只说驸马自扬州回来后就没回来过。
安陵听后沉默了,外间传来一个婢子的声音:“殿下,桑梓奴给您采来了。”
摸了摸腕间的玉镯,搭着嫣霓的手转身走出府邸坐上舆车前去端门。
匆匆赶到时,王宥立于灞桥前说着鼓舞士气的话语,张矩领着一众朝臣背对着她,安陵踮起脚查看前方,一位骑兵见了她唤一声“殿下”,安陵努了努嘴,塞了桑梓与他。
“拿着一会儿给左庶长,让他转交给”安陵说到一半,忽而话锋一转,“就给左庶长吧,让他分了求个平安顺遂。”
只要王宥出征安陵便会拿了桑梓来送行,之前是单纯为了王宥,后来逐渐成了习惯,倒也不再是特意为了谁了。
队伍浩浩荡荡地前进,张矩负手转身,看到了栈道上呆立着的安陵。
“怎么,又来送桑梓了?”
安陵不乐得搭理,有些扭捏:“季春见呢?怎的不见他来送行。”
张矩笑意放大:“他是你的驸马,你跑到未央宫来向我讨人?”
眼看安陵瞪了一双美目,张矩掩住笑意越过安陵往回走:“二郎一早回了季府。”
张矩走进端门后又回头看向身后,只余安陵一抹飞扬的朱红裙裾。
两个不开窍的,他还是推一把,让季春见等着一辈子给他出谋划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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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来到季府,府中人得知,一群仆役惊慌失措地上前围住她。
好容易打发了他们回到原位,并装作冷淡地“威胁”他们不准让他人知晓后,安陵摸索着进入后宅。
躲过了几个端着茶案的婢子,安陵有些讪讪:明明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季家,怎的还要像做贼一样。
想通后,安陵理了理袖子转身从铜柱后走出,又遇上一个眼生的婢子,她见了安陵不等开口,就眉开眼笑地替她指路。
“殿下来找季二公子么?公子的守玉阁在最里头,奴引殿下去吧。”
跟着婢子在连廊中弯弯绕绕许久,终于在一处遮天蔽日的山石后停下,安陵望着这处院落边郁郁葱葱的树丛,感叹季春见养了这么个阴晴难测的性子不是没由来的。
留了嫣霓在外面候着,安陵捏着裙角走进这座守玉阁。
甫一进入,满园的福寿玉映入眼帘,最底下一排还是青莲色,娇小又不屈的美。
手不自觉摸向腰间的藕荷色荷包——原先是一只月白色福袋,却被安陵粗心弄丢了,为此还郁闷了一阵子。
也是这枚荷包,里面塞满了福寿玉花瓣。
安陵对算命看相默默排斥的还有一个原因,据说她十岁那年偶然得了风寒,却不想一直未愈,名医一波又一波地被请到秦州来,调理了半年也不见好转,明帝想再请那位高人,可遍寻不得,就找了另一位半仙来给她摸骨,说安陵命犯紫微,及笄之年有一劫。
明帝吓地赶紧问如何可解,说是要日日听学,抄写儒本佛经,再亲自前往云山寺焚烧祝祷也许有一线生机。
于是安陵不见天地被关在了学堂里,到了节日几个庶妹能放假她却没得放,几个太傅轮流地进宫给她单独讲学,佛经堆得有半腰高,安陵只觉得自己可能还没到及笄就要被折磨死了。
后来公子明和公子路内斗,她已经好久没去听学了,几个太傅纷纷站队,根本没人来讲学,学堂像个摆设。
安陵自暴自弃起来,断断续续去了几日后,就躺在寝宫坐吃等死了。及笄的前一天夜里,安陵战战兢兢地躺在床褥上,窗外雷雨交加,不堪其扰的安陵掀起衾被就往外走,忽然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一个福袋,鼓鼓囊囊的,拆开倒出里头的东西,借着幽幽月光一瞧。
是琉璃繁缕的花瓣,稍微有些干枯了,鼻间萦绕着淡淡清香。
那一年,安陵没有按照预想般死去,也没有找出月色下仓皇逃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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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见一回府就见几个奴仆眼神躲闪,踟蹰犹豫的样子,可眼下他心中烦闷并不打算深究。
脑海里不断闪回着那一晚在公主府的不愉快,季春见凝眉逡行在连廊,和煦的阳光铺洒在他雪青色衣袍,却无法照暖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