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宣布下课时蓦然发现自己又拖堂了,但依然镇定自若,一件事做了千百次之后,不论其意义是好是坏都已经无知觉了。
“今天先到这里,下课。”
蜂鸣一般的私语声突然跟开了扬声器一样,同学们长吁短叹也好,收拾整理也好,一下子释放出来,为接下来的周末欢欣鼓舞。
有人想从后门离去,顺着浅缓的台阶往后走——
教室最后面已经没有了人。
林青杭慢慢地跟易晚一起向宿舍楼走,迈起步子来一如既往的沉稳,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在禁忌触碰中的动情与紧张。
倒是易晚有点不自在,“诡计”未能得逞,反倒被他一番剖白劝出些感动来。他就走在她左边靠后一点点,似乎随时都要上前一步来牵她的手。
她手臂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宛如一只假肢,僵硬又麻木,只等着哪次再跟大腿碰撞一下,就可以零件松脱卸下来。
就这么怪异地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易晚呼出一口气,朝林青杭露出一个小小的如释重负的笑。
“我回去了。”
林青杭玻璃一样的眼睛抬了抬,伸出一只臂膀。
他一路都没动作,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要在人来人往的宿舍门口拉住她的手。
易晚条件反射往回抽了一下,一小下。但最后还是没有甩开,只是扬了扬眉毛,无声问他。
说来也神奇,刚才还很不舒服的左手,真的被他抓着之后,反倒变得知觉自如了。
或许,我就是一直在等你牵我的手。
林青杭缓声道:“周日晚上,G市大会堂有洛杉矶交响乐队的巡演,我订了两张票。”他晃了晃两人连在一起的手,“我们一起去吧?”
“……”易晚第一反应,当然,是想拒绝。但方才他说过的话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她又想起他沉沉的声音。
他说,“不要这样推开我”。
“……好。”她低下头。
林青杭可能是没想到她会答应,玻璃眼珠跟被光照亮了似的闪。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那说好了?到时我来接你。”
易晚心里绵软得一踩就陷,看一眼他的笑容,复盯着地面,又说了一个“好”。
可能是因为高兴,学霸此刻千载难逢地生出些活泼来,竟然逗她:“或者,整个周末都跟我一起过?”
得寸进尺!易晚皱皱鼻子,把手抽了回来,“不好。”
林青杭没有再去拉她,他自然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周六。
易晚这次去蜜蜜的时候,恍惚中有种回到十二月跟宋景年僵持无果的时候的感觉,他们前两天的单独相处仿佛一点也没有推进关系的发展,就算相处到了负距离,进度条也还是一样在原地。
只要他有一天想劝她放弃挣扎,她就有一天不肯罢休。
她就是想靠自己,靠自己而已。
在更衣室洗得一身花香,她出来发现时间晚了点,连忙穿上裙子,手还背在腰后面系围裙的绑带,就迈出门去。经过柜台时,突然感觉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她两个手腕。
她回头一看,是阿彪。
他是她见过最高的人,离得近了甚至觉得天花板都快被他遮住了。
他还是平头,没有发型加成。
阿彪一双手也是粗大厚实,感觉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挤断她的一把细骨头。但他很快就顺着方向往下,转而抓住了她围裙的系带。
“这么急还要打反手?会不好看哦?”
长而宽的带子要想打出好看的蝴蝶结需要一种比较复杂的系法,虽然学会了也不算困难,但也需要一点耐心才能打得漂亮。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在宋景年的指导下,手都拗酸了才勉强学会。
平时她都是在更衣室对着镜子调整的,但今天怕误了时间就跳了步骤。
易晚笑了一下,但很放心地松了手让阿彪来,“那你帮帮我吧,谢谢啦。”
说完就开始整理头发,一头黑长直被她拨来拨去,发丝溢出清新潮湿的香气。
阿彪就站在她背后,看着她雪白的手指穿过乌黑的秀发,茉莉花香钻入鼻间,还能看见一截光滑细腻的后颈。
“你不先去跟阿年报到?”他眼睛发直。
易晚无声片刻,只是摇头。“不去了,不理他。”
他不知想到什么手上一紧,带子往易晚身上一勒,细细的腰顿时被掐得玲珑浮凸。
易晚“诶”了一声,无辜地转头来对上阿彪发暗的双眸。
她顿时有些心惊。
她是宋景年的妹妹。
阿彪千百次,无数次在心里重复过这句话。
第一次见她就已经被她吸引,从脸到身体无一处不符合他的喜好。但也是第一次见她,她叫宋景年,“景年哥哥”。
见风就长的火苗还没来得及繁荣就被掐灭。
阿彪是当过兵的人,对纪律道义和兄弟情谊看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