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落落骤急雨,半碾枯黄半碾土。
棕木马车飞快地在大雨里奔驰,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
“驾——”
南平夏脸色带着点病态的白,带着斗笠,雨溅进眼里,也只是眨了几下,努力朝着前方的绿阴泥路上赶。
马车里,连楚很担心她的伤势,几十多个人将她们回去的路团团围住,一言不合就出手,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虽然是水云岛的少主,但着实可怜地只有十个人跟着她,想要有救兵还得回水云岛,相隔万里。
“平夏,要不你进来遮一下雨,我来行驶马车!”连楚掀开马车帘,语气焦急,她怕平夏没有处理伤口,会化脓,溃烂。
“不用,很快就到了,再过个村子就进入官道了。”南平夏强撑着一口气,“我已经给司云蔚她们消息了,她们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连楚心里真是又急又气,可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自虐般承受着狂风暴雨。
南平夏歪头看了一眼,扎心般地难受,苍白的唇瓣紧紧一碰,“快回去,等她们到了,再接回容公子。”
连楚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脸上堆满了急躁,蹙眉放下了帘布。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路上会有那么多人的追杀。
容玉的眼睛被罗神医治好了以后,就在回去的途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见她们就杀,为了不让容玉在路上出什么,她派人将容玉安放在罗清舒那,拜托照顾。
临走时,罗清舒给了她一张纸条,在路上她就看了,上面写着她是巫国最后一代女皇的血脉。
想起巫玉那触手阴寒的冷刺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
如果真的要死,又不是没有死过。
连楚张开手看着从来没有干过重活的手,一直以来,锦衣玉食,生活比之前世都要好得不知有多少倍,所以也不曾有多少怨和恨。
哪怕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在临国的女皇手中死的,也产生不了多少仇恨,只觉得做为她们生出来的子女,报一下仇是应当的。
可真当有一个人死命护着你,哪怕身上挨着刀,也要将你送到安全区时,她完全做不到什么应当。
就像对容玉那样,他是自己的侧夫,应当治他的病。
就像对临天韵那样,他是自己的夫君,应当相濡以沫。
就像对苏凤君那样,他是自己的合作对象,应当付出身体的代价。
还有苏召思、叶沐风、以及……温亦然。
是的,她的确付出了感情,那不是假的。
忽然,一声重重的倒地声从车外传来。
心猛得被拽紧。
连楚慌慌张张地爬了出来,才不到一秒,头发,衣服便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黏在身上。
“平夏、平夏,你怎么样了?”
大雨滂沱,像冰雹一样无情地砸在身上,血水上。
连楚半眯着眼睛,睫毛上全是水珠,她呜咽悲鸣着抱起平夏沉重的身子,“呜呜呜……平夏。”
她根本不敢碰平夏身上,那地方就像烂泥一般,一结一扎的,泥泞不已,血从里渗出,黄豆大小的雨点还在下着。
连楚伸出小手,眼前一片模样,她难过着,悲哀着,祈求南平夏能睁开眼睛,她拍着她的脸,“平夏、平夏、平夏……醒醒,醒醒,醒醒啊!呜呜呜~”
然而南平夏皱了一下眉,并没有回应。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接连又有几段闷雷。
连楚眼前的景色中露出那血红的颜色,模糊又淡,飘飘渺渺,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平夏,不应该让你淋雨的,我马上……马上抬你起来。”
她努力着抬起平夏的胳膊架在自己脖子上,瞬间那血味充盈着整个鼻腔,刺激着肺,颅脑瞬间炸开了,心如刀绞。
她想起平夏抱着她,十几把死神夺命般的钢刀砍了过来,平夏只是从发出一声闷响,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说“没事。”
然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挥舞着剑,出手雷厉风行,那时候她只感觉有一点沾稠的东西从她黑色的衣服里浸出来。
连楚回想着那一幕,总觉得很不真实,明明刚还很好的,还说着话,要自己赶紧进去,怎么就一会的功夫就这样了。
她甚至一边包扎一边对自己笑着说:“这都是小问题,等血止住了,就结痂了,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不痛、不悲。
连楚酸涩得就像有人正在把心犹如一块湿布般,反复拧巴,淋干。
“对,得进马车里,不要在想了,不要在想了……”
连楚咛喃着,瘦小的身躯扛着钢铁石块般的重躯,想抬上到她胸口处的马车板上。
然而,一次、二次、叁次……
每次都只是让南平夏的上半身碰到板沿上,鲜血已经将其染红了。
连楚看着那道血红的颜色,再也受不了了,悲恸低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