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摇跟霍云山回山的时候,天色就要亮了,霍云山倒是奇了怪,他叫逍遥市安排的那男子在屋子前就被人拦下了,也没进去,那破损了的门都有人替她赔了钱,毒也解了,一路上他都在问是怎么回事。
“你好吵。”她皱眉。
“喂,解毒了你就过河拆桥啊?”
她挺着霍云山的吵闹,却一直带着笑意,回想着昨晚的事,看得霍云山一阵疑惑。
这一日依旧很长,温凉秋半日都没见到秦绰人影,倒是看到谢星摇比武时的样子,气韵和动作都轻盈流畅了许多,心中突然有了个疑影。
到了晚间,温凉秋正在院子里收她晒出来的药材,便见到谢星摇站在不远处,二人相视一笑,温凉秋便拉着她进了屋子。
“你说秦绰叫你来问我,季如犀的下落?”她狐疑问,对方点了点头。
温凉秋想了想,温柔笑着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她左手上一直绑着一块白布,从前谢星摇一直都好奇为什么,现在看她一点点将那白布拆开,白皙的手腕中间,有个蝙蝠纹样的刺青。
“温姐姐……”谢星摇突然呆滞在那儿。
“天游山之事,我也在。”温凉秋浅笑着,显得稀松平常,但天游山叁个字一出口,江湖中人闻之,少有不侧目者。
八年前,天游山,埋了叁百多个各门派的弟子,大半个武林的青年翘楚皆折在那儿,而罪魁祸首,就是季如犀。
不过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时候朝廷与南国的战事起,为守边,是季如犀带着召集来的江湖弟子投奔了当时主持战事的临淄王。
起初还好,战事顺畅,也出了不少封将者。而当年的季如犀,是皇帝都亲口称赞过的,一剑能却百万兵。
可两年后情势突变,一众江湖弟子带兵在天游山遇到了伏击,殒命于此。
当初跟随季如犀而去的人,几乎都死了,也是自那之后,谁要是再跟朝廷有这些瓜葛,都是江湖不能容忍的。
后来临淄王叛逃去了南国,所有人才知道,是他和季如犀见情势不妙,一起设计了叛逃一事,而所有被暗算在埋伏中死去的人,只是他们叛逃的妨碍,杀了他们,是故意而为之,也是一纸投名状。
但季如犀也死在了天游山,据说是设局时出了意外,自己没能逃掉。
当年季如犀带着江湖中的人去投靠临淄王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左手手腕上刺上了蝙蝠纹样,便是温凉秋手腕上的那一个。
谢星摇对那个地方最多的印象,就是传闻里的,残肢尸山,流血漂橹。这八个字同一向温和恬淡的温凉秋,好像没有半分联系。
“当年还是活下来几个人的,大概秦绰是觉得我来告诉你,可信一些。”温凉秋重新把手腕缠上,遮住那么多年,也是在躲避吧。
秋夜的一点凉意,谢星摇今年是第一次感觉到。
送走谢星摇之后,温凉秋才走到更远处,看到秦绰坐在山边石头上,他回头看见她便问:“她来找你了。”
温凉秋点点头,饶有兴味地问:“小姑娘的毒,是怎么解的啊?”
“她肯定不会瞒着你,你还跟我试探什么。”
她只是笑,而后说:“那你还在这儿难受什么?不该高兴点儿吗?”
“为何要高兴?”
“你从到循剑宗,就没正常过。”
“我哪儿不正常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正常的时候,应当是,‘哟,这是哪儿来的漂亮小娘子啊’,但你整日里就是小长老早,小长老晚,小长老长,小长老短,一口一个小长老,这个客气啊……”
听着温凉秋学他的语气,他的脸黑了几分,白了一眼她。
温凉秋也不再逗他,直接问道:“能想起她是谁吗?那么多年她都还惦记着要比试呢。”
“谁能记得,刚入江湖那两年,下至六岁稚童,上至八十岁老者,每天都要跟人说‘等你打得过我了再来找我’这种话,加起来少说也有叁四百人,上哪儿记得去。”他抓起两根野草有些烦躁地缠绕。
她“啧”了一声,说了句“欠打”。
“那你准备拿她怎么办?真喜欢,舍得放下?”
他默了半刻,自嘲笑了笑:“我已经过了,喜欢,就要去取的年岁。”
于他而言,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不能放下的。
“她可不会这么想。”温凉秋想起谢星摇说起昨夜的事的样子,那份少年人赤诚的心悦是藏不住的,不由得叹息起来。
“她这辈子应当做的,便是当好她的小长老,收徒习武,高兴了就下山行侠,碰到喜欢的正道侠客,便做一对眷侣,安安稳稳过她清白的一辈子。至于别的,一时心思,总会过去。”
温凉秋没说话,淡淡笑着,夜色里坐在石头上的人,青白的衣摆在微风中轻拂,平添落寞。
这或许是他给自己想好的人生吧,至少是自在无忧,名声清白的,当年那个别人说他一句下作就能怒得出剑的人,已经习惯了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