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星予走进街角那家内衣店,她只剩一件胸衣,昨天林风解她对扣时过于激动,硬生生地将背后的铁钩给扳了下来。
已经是立秋时节,路边枯黄的树叶让她些微有些惆怅,林风再过十几天就要去军训,开展他绚烂的大学生活,她心里不舍他离开自己,又觉得他从这淤泥般的小巷子里挣脱出来,飞向广邈的天空,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幸运事。
内衣店的店主是个年过五十的妇女,终日只是拿着收音机听书,见她推门也没有什么反应。
莫星予轻车熟路地拿了几件自己尺码的内衣掀开店里的帘子去试,猝不及防发现里面有女人,双方的眼神对上,不约而同地啊地大叫一声。
阿姨悠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姑娘,刚才我想说里面有人,你就开始掀帘子了。”
莫星予抿住嘴,刚才那阿姨的头都一点一点了,怕是店里遭贼也反应不过来。
“欸?好巧。”倒是在试衣服的女孩叫出声,脸映着灯光,笑得像绽开的山茶一样甜美。
是小暖。
莫星予微笑:“是的,很巧。”目光却看到了她的肚子和后背,那里青紫的伤痕蛛网似的蔓延开来,于是不禁问道:“你的身上。”
小暖神色淡淡地穿好衣服:“客人凶一些是正常的,谁叫他们给我钱呢?”
莫星予听林风说过,巷子里的卖的也分叁六九等,低级的一天天只能站在外面讨生意,客人给两百就算是出手阔绰,被人推搡着骂婊子;被找上门来的知道被背叛的妻子掌掴;甚至是被混混或是醉汉推搡到角落里强暴,都是正常的事情。
像那种能坐在店里,等着客户自己上门挑选的,就算是比较有姿色,能讨男人们欢心的。
小暖虽然遍体鳞伤,但比她悲惨的女人大有人在,何况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她心肠软,见不得别人受难,却也不是菩萨,自己选择的路,成年人讨生活都会有一并承担不幸的能力。
小暖扑哧一声笑出来:“姐姐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受,没事的,这个月快结束了,我能够拿到五位数的报酬呢。”
莫星予心里五味陈杂,心想着这世道说笑贫不笑娼也有一定道理。人人都对于走街串巷的流莺白眼相向,等她们时来运转,嫁个富贵人家或是攒了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又千方百计地想要跪舔,成为口中称道的命运坎坷努力生活的好女人,倒是她自己,像秋风中的落叶似的,不知归根何方,这样想,不由得情绪低落起来。
J市入秋后,坐室如同坐蒸笼里,坐室外阴凉处,吹来的风是凉风,倒还有几分惬意。
内衣店对面有家炒货店,总有无所事事的阿姨们端着凳子,坐在旁边车棚的阴凉处嗑瓜子。全市创建文明城市,地上天女散花的瓜子壳被别人好一顿投诉,她们得了教训,拎一个小塑料桶,一人用酱菜瓶装一瓶茶叶水放地上,咔嚓咔嚓地磕起来。
今天坐那里的叁个阿姨,一胖一瘦,还有个匀称。莫星予今日休息,觉得这场景颇为有趣,忍不住慢下步伐听她们唠嗑。
“上回见到你家男人,又往那条巷里去了。”
瘦女人抛掉手中的瓜子壳,再吹吹手指,用嘴努着前方,那是花街的位置。
胖女人雷打不动地磕着瓜子:“那狗东西去我都习惯了,想来他也是去店里找,不是去巷子里找那些野丫头,不至于太脏。”
身材匀称的那女人吃吃笑:“呦,这就受得了了,你家的五分钟叁百块,花的值当不值当。”
这一席话叁人都笑起来。
瘦女人笑完道:“老志还是比我家那位懂事,找女人嫖也总比外面偷偷养人好,上回开车带我出去,副驾上有瓶喝一半的矿泉水,我以为他喝的,拿起来喝一口,直接甩他身上了。”
“一瓶水能看出什么来,你也忒大惊小怪了一些,跟那虚子(方言,指的是容易一惊一乍的人)似的。”
“你懂啥,女人的口红有味道,那瓶口沾着别人的口红味儿,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胖女人笑嘻嘻:“我是快十年没化妆了,打扮给谁看,老志被外面的女人伺候得好好的。”
身材匀称的女人盯了她一会:“这回是想通了,两年前刚搬来的时候,天天跑到人店门口骂街。”
“他自己要去,还能打断他的腿不成?”
“我看啊,她是被打服了。”瘦女人又挑了一粒瓜子:“那个叫安妮的丫头,带人把她堵巷子里,上去劈里啪啦一顿抽,你忘了?”
身材匀称的那位扑哧笑了:“记得记得,那天下楼,打耳光的声音大得楼道得声控灯都亮了。”
叁个女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她们经历了太多风雨,变得丑陋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刀枪不入的心灵,婚姻爱情对她们来说已经是远在天边的事情,下辈子相比过去离自己更近,就这样清醒着装糊涂,似醉非醉地活下去。
“说来也是你活该,自己男人的问题,人店都开这里几十年了,平时也懒得理那些挑事的,好巧不巧操了人家生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