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思莹家里是行医的,她还清晰记得叁年前父亲出诊那位姓周的员外后回来的神情。
“莹儿别担心,周员外不过是一些小毛病,不碍事的”
那时她才十四岁,虽涉世未深却觉得情况没有父亲说得那般简单。
果然,叁日之后,有个一直在她家拿药的妇人污蔑她家医馆开了假药医死了她的夫君,整日在她家医馆门前哭闹不止。
父亲忧心忡忡,翌日在给她们留下一封信后,服药自尽,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许是见闹出了人命,那个妇人见此不敢再来。
危思莹的母亲也在遭此重击后不过短短时日便撒手离去,她是在那时成为了孤女。
本以为能够依靠的叔叔婶婶也因为一己私欲把她卖入了青楼,那时的她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但是死前一瞬间她想到了父亲的遗愿,信里的他期盼自己能够好好活下来。
离了京城的她做到了,略懂岐黄之术的她在这个民风淳朴的村庄里活得很自在,有了魏玄戈给的支票,危思莹无须为自己的生活焦虑,只是偶尔帮人看看病,心血来潮时还会去山脚下采药。
魏玄戈便是一个月前她在山脚下采药时发现的,那时的他披头散发,污血染了满脸,还穿着一身破烂的盔甲,本以为是从山上掉下来的死人,危思莹吓了一大跳。
可走近后却发现, 这人眼熟的很,拨开了他脸上的乱发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了无生气的“死人”竟是那位曾在叁年前相助过自己的魏国公府世子。
当即她便探了他的气息,发现他还活着,虽然离死不远了,可到底是相助过自己的恩人,她无法见死不救,便不管不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魏玄戈听到她说自己睡了一个月,一脸愕然。
“不行!我得回去!”他着急就要下床。
“嗳,嗳!”危思莹把他推回到床上,像是在看疯子似的,“你别乱来啊!你知不知道我救你花了好大的劲!”
在这消息闭塞,物质匮乏的村庄里,加之他实在伤得太重,身上的刀伤剑伤无处不在,就单解他身上的毒都解了半个月,愁得她头都快秃了,死马当活马医,才勉强将他救了回来。
谁知这人一醒来便要走。
“谢谢你救了我”魏玄戈不理会她的阻拦,又重新撑了起来,“可是我现在必须回去!”
已经一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人来寻过他,或许可能是因为寻过了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没法想象,若是沉澪绛知晓后的反应。
梦里她撕心裂肺的癫狂实在让魏玄戈心惊胆战。
危思莹真是被他气笑了,“行,你要是能走得出这个门,算你厉害”
就这样,她叉着腰看他一点点的挪出去,看他咬牙切齿的忍着疼痛往前行走,别的不说,这忍痛的劲她还真是有点佩服……
“咚!”
还未到门口,高大又破碎的身躯便轰然倒下。
危思莹不忍直视。
得,不听人劝。
她小跑到门口,看着地上那张俊俏英气的面容,银牙暗咬,只见她豁然抬起了脚,却迟迟没踩下去。
算了,踩死了还得埋。
身躯娇小的女子似拖狗一样将地上的男子拖到了床边。
危思莹拿过一旁的药箱,看着魏玄戈身上又裂开的伤口,暗骂了一句。
“有病!”
翌日,魏玄戈醒来时便发现她脸臭得很,又想起自己昨天的一意孤行,顿时有些讪讪。
到了喝药的时间,危思莹动作粗鲁,每回都喂得差点给他怼进鼻子里去,魏玄戈终是忍无可忍,“喂!你能不能斯文些?”
他真是愈发怀念沉澪绛的温柔了。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吗?”
危思莹觉得自己已经够耐心了,他醒来之前自己可都是掐着他的脸一骨碌灌进去的。
“我不也救了你吗?一报还一报!”她假笑几声,“再说了,送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总没有拿回去的道理罢?”
魏玄戈看着她伶牙俐齿的机灵模样,突然想起一个人。
他的小表妹蔺紓,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想来应是随着盍邑回荆州去了罢?
“对了,你昨儿为何这么着急回去?”危思莹忽然问。
魏玄戈沉默了半响,最后才道:“我的夫人怀孕了,她肯定很担心我”
“啊?”危思莹听后一脸诧异,“你怀孕了?啊不,你成婚了?”
“怎么?”他挑眉,看起来有些不悦。
“没甚么”她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惊讶,能让浪子收心的女子是个怎样的人物?”
魏玄戈想起沉澪绛,嘴角蔓延出一抹笑意。
“她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人”
说起他的夫人时,他瞬间温柔了许多,危思莹这回是真的好奇,能让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露出这副深情栩栩模样的女子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