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半岛酒店。
这是全东京乃至全日本最豪华的酒店之一,座落于丸之内商业区,与京都御花园隔街相望,距离银座购物中心仅有数分钟路程,顶楼的总统套房更是极尽华美。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从未缺席。
……
此时此刻路明非的卧室里。
65寸的电视大屏里,《东京爱情故事》正播放着故事的开头,怀着不安的完治从爱媛县来到东京,即将在机场初遇莉香,以及女孩甜美的笑颜……电视的声音被开到最大,回荡在屋内的每个角落,剧里人物的喜怒哀乐仿佛穿过屏幕渗透到现实。
电脑屏幕开着,是星际的界面,音乐列表里随机播放着周董的歌,或欢快或悲伤的旋律在耳机里婉转低吟,可桌前柔软的电竞椅上却只放着女仆装的朝比奈实玖瑠,一个等人高的大抱枕。
卫生间的喷头正缓缓往外放水,偌大的浴室里空无一人。
路明非不知何时已经从房间里消失了,他消失在繁华的东京都里,消失在这个漫无边际的雨夜。小小的半岛酒店无法困住一个为爱而来的男人,在即将与他的女孩见面之前,他至少想要看看她生活的这座城市,在高楼大厦,在大街小巷,在这片命运交织的土地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
与此同时,东京郊外的山中,樱树被夜风折弯了纤细枝桠,送出一片片如雪的花瓣。纷飞的粉白色樱雪中,数以千计的黑衣男人们腰插白鞘的短刀,他们在石阶前深鞠躬三次,然后夹道排开,目视着和服系身的七道身影从他们面前走过,直到穿过破败的鸟居。
七人中,男人们身穿黑纹付羽织,而女人们身着传统的黑留袖,脚下是更为庄重的白袜和木屐。他们表情肃穆得仿佛在参加一场葬礼,木屐踏过铺满樱花的道路,像是淌过一条粉白色的河。
鸟居上的红漆早就剥落的差不多了,焦黑的烧痕让红黑木色交织的柱子显得更加破败不堪,围墙石壁上浸着一簇簇经年雨水也冲刷不尽的血迹,从外壁一直蔓延到深深的石缝里,那是被刻意保留铭记的历史,一直维持着最初的模样,谁也不敢抹去。
“晚风拂山,云海低垂,颇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啊。”矗立在前方的是七人中的一位银白发老人,他弯腰请了三炷香,身后如黑色海潮的人群跟随着一起弯腰深深鞠躬,香烟在大雨中弥散,老人不起身就无一人敢抬头。
因为老人就是现如今橘家家主,也是现任蛇歧八家的大家长,橘政宗。
再往前就是神社的本殿,与鸟居相比,古典的建筑没有任何破败的感觉,看起来每年都有仔细的翻修。朱红色的石壁每一寸都篆刻着历史的气息,岁月在墙上剥落出一片片风化的痕迹。
近百辆黑色轿车将神社的山口围堵得水泄不通,身着黑色西装的暴徒们守在周围,腰里别着冲锋枪或是太刀,刀是开刃见血的杀人器,枪里装着货真价实的弹药。他们阴桀的目光扫向四面八方,对除了神社外的每一片黑暗处都虎视眈眈。
现在是蛇歧八家的内部会议时间,除了家族成员,没有人能被允许靠近这一处神社附近,来者皆死。
为首七人进入本殿后,贴身的扈从才能缓缓跟上,再之后就是各家乌泱泱的手下。成片成片的的黑伞被搁置在本殿前方的院子里,像巨大的乌云笼罩地面。人群密密麻麻如黑色的鸦群,但并未出现推搡或是抢道的事件,甚至沉默至极。他们有条不紊地跟在各自的家主身后,完全不像一个个暴力治人的黑道家族,而更像一支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本殿的外壁是粗糙的石墙,可内壁却是一圈圈斑斓的浮世绘,极尽华美与震撼。鬼神与妖魔在画中像是被点活了一般,它们身上燃着黑色的火,眼中闪着绯色的光,踩在浮云与火焰高高在上,仿佛从画里凝视人间。
家主们踩在深色的榻榻米上,循着各自的位置熟稔地坐下,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烧酒与精致的小食,但谁也没有动作,目光整齐划一地望着主位上那个银白发老人。几百个黑衣男女垂首在自己的家主身后跪坐,他们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庞大家族中的位置,因为每个人的名字前都有冠以八姓中的一个,谁也不会跪错。
本殿大幕前摆着八张小桌,桌上供奉着八柄各不相同的长刀,刀柄上用金子纹着八种不同的家纹。有橘家的十六瓣菊、源家的龙胆、上杉家的竹与雀,还有犬山家的赤鬼、风魔家的蜘蛛、龙马家的马头、樱井家的凤凰和宫本家的夜叉。八姓家主都会出席这次家族会议,只剩源家家主还未到场。
场面是极致的严肃与寂静,呼吸声都被尽量压低,这里是蛇歧八家历代相传的神社,先祖的魂灵在这里沉睡,站在黄泉凝视人间。没人会在这么肃穆的场合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除了一个女孩……准确来说是上杉家主。
如果有外人在场就会惊讶地发现前排的家主们皆是中年人或是发色黑白交织的老人,可上杉家居然是个年轻的女孩……简直年轻得过分,与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们格格不入。
黑色的轻纱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