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言没有回教室,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这个状态回到教室必然会被何梦露与何傲君察觉到不对,她们一定会问卿言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卿言在这种情绪中,没信心能蒙混过去。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世,特别是何梦露。
她回想着何梦露总是毫不遮掩她对自己的情感,那双亮的好像盛着一汪清澈湖水的眼睛是那么好看、那么诚挚,每次自己都不敢对视太久。
她怕何梦露看穿她的胆怯,看穿她的浅薄,看穿她的窘迫。如果让她看到这样颓唐的卿言,她怎么会还像以前那样纯粹的爱着她。
卿言当然明白,如果何梦露知道了今天的事,定然不会嘲笑她,或者看不起她。她一定会比卿言本人还要难过,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也要博得卿言一笑。何梦露愿意做她的疗伤包,愿意做她的温柔乡,愿意做那只永远治愈她的小狗。
可卿言还是害怕她知道。卿言怕极了她的同情,即使只是一瞬,也会让她们之间美好的一切被定义为一种情感施舍。
她不受控制地害怕何梦露看到现在的她,却也不受控制的想见何梦露。
她想见何梦露,想抱着她,接受她热情的亲吻,想让她什么都不要问,只和自己亲近,任天塌下来也不管不顾。
她想听何梦露在她的耳畔喘息,吐露着对她热切的爱意,一遍又一遍地说小狗永远爱主人,主人永远都拥有小狗。
可何梦露正端坐在教室里,不知道她的主人此刻如此的想她。找到卿言的是于雪晴。
她安抚好自己的母亲,就出门找卿言。唐寄柔说让她劝劝卿言,可她其实也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于雪晴早就在心里将于泰阳划分为垃圾,她只是没想到他还能更垃圾,垃圾到突破人类底线。所以她最多只是觉得恶心。可卿言不同,卿言等了十五年的父亲,不该等到这样一种任谁都无法面对的过去。为了能和她们坐在同一间教室,卿言又被迫鞠躬多少次,恳求多少次……她不常抱怨自己的生活,可每次被院长叫出去谈话时无法掩盖住的不耐和嫌恶也暴露出她在孤儿院的日子有多难过。至少她们现在是一家人,血缘上的亲姐妹,她不能让卿言再次回孤儿院去。
“卿言,”于雪晴说:“我们好好谈谈吧。”
卿言此刻仿佛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没什么好谈的,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要你们的钱,也不打算去你家。”
“我不能让你再回孤儿院去。”于雪晴恳切道:“我知道你没法接受于泰阳,我也不想接受他是我爸,可事实如此。而且他已经死了,他下午就火化了,你不接受他也无所谓的,反正以后也见不着了。以后有我妈妈和我在,我们……”
卿言依旧没有改变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我还要重复几遍你才能听懂?我不打算做你妈的女儿,不打算做你姐姐,不打算要你爸的钱,我宁愿做孤儿。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面对这样的卿言,于雪晴也没了好声好气的耐心,她皱起眉头:“你不用这么排斥我妈吧?她是认真想要把你接回去,不是做做样子才说的。”
卿言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似乎认定于雪晴听不懂人话,所以不打算继续回话。
“卿言,你别这样好不好。”于雪晴情绪也激动起来:“我知道你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可他出现在你生活里的时候就是个死人,至少你不用忍受他十五年。”
“你是想说,我应该庆幸我被扔掉了吗?”卿言眼神凶恶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咬断于雪晴的脖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于雪晴没有惧怕,迎上卿言的眼神:“你不知道他平日里是怎么羞辱我妈,于泰阳他不配做父亲,不配做你的,也不配做我的,可我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就当于泰阳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行吗?”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于泰阳!我——”卿言急忙刹住的声音,让于雪晴意识到她在哭:“我不是被他一个人抛弃了,你明白吗?”
于雪晴呆愣住。
卿言也不知是瞪着她,还是不想让眼泪掉出眼眶,她继续说着被于雪晴忽视掉的那件事:“我是从孤儿院长大的,你明白吗?我是被我的生母扔掉的,你明白吗?她扔掉我是因为对于她来说,我是一个耻辱,你明白吗?”
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下来,砸在衣摆上,把校服润湿出小块的深蓝色。
这十五年来,一直支撑卿言活下去的东西,那支撑着每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活下去的东西,是幻想。
每一个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都在幻想。在幻想里,她们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不是没有家的孩子。
没有一个孤儿没幻想过,自己是在爱和期待之中出生的,而自己的父母是因为不可抗力,不得不离开他们。
卿言也这么想,一直这么想。
她想自己的父母也许是身负重任的军人,或者卧底警察,为了任务无奈之下才不得不把她寄放在孤儿院;又或者她家遇上了什么天灾,家人失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