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贺昀天,春晖班像没了精气神一样,个个都懒散的瘫在一处,班主林宗祥一整天忙着在外面托关系捞人,哪里顾得上这群人。
这日,他正急忙忙从外头回来,身上的袄子里揣着从同芳居刚买的新鲜点心,用油纸包了,外头细细的扎上了红绸子。
同芳居的点心不便宜,光是一点碎渣子都够他们半个月天桥撂摊子的收成,这是林宗祥特意买来,准备再送去廖府的心意。
贺昀天是他的半个儿,更是春晖班捧出来要扛大旗的,他不能扔下不管。
才进了院子,就见隔壁烙大饼的元伯正挑着担子要出去,两人互相招呼了一声,便听到元伯说:“刚才给你们家送饼的时候,见着你们院子门口杵了一个后生,听说是来寻亲的,那后生长得可俊啊。”
林宗祥心里没当回事,应了一声就往里头走,只当是戏班子里哪个弟子的家里人来探亲了。
待进了院子,尚未跨过月门,果然看见墙根处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棉袄,两手揣在袖兜里。
“谁啊?”他喊了一声。
那小伙子立时转身过来,只见他眉宇舒朗,轮廓分明,是个极英挺的男子。
薛岩飞快的上下看林宗祥一眼,这才笑道:“这位是林班主吧,我是小棠的表亲,来寻她的。”
林宗祥眉一拧,停下了步子,怒道:“哪家的小子,尽在这里胡说八道,小棠是我在人牙子手里买的,哪里来的什么表亲!”
“那您,是在永定街上跟一个叫刘二坤买的吗?”薛岩站直了身子,也不跟他生气,见林宗祥脸色一僵,这才继续说道:“要是呢,这就对了,当初我婶婶带着孩子来城里玩,不小心把孩子丢了,回来再找就没了,打那以后,婶婶就得了癔症,我特意托了许多人,这才找了来。”
林宗祥只静静地听着,也没插话,只是拿一双看惯了各色人的双眼盯着他,薛岩说完了也没再添话,就这么着让他看。
反正这些话都是提前和林映棠对过的,他根本不憷。
林宗祥直看了好大一会,才收回了眼神,却也没有说什么,径直往月门里头走去,等到了他跟前,才拿眼一瞥,冷声道:“小子,和小棠合起伙儿来蒙老子,还得了癔症,那是老子随口一说哄她的,她是老子打河边儿捡的!”
这下薛岩愣住了,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着,眼见林宗祥就要进去了,忙跟上去,扯了林宗祥的袖子,声音一沉,道:“林班主,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同小棠……”
话说叁分,意却表了十分,就是这欲语还休的模样,叫林宗祥冷哼一声,扯出了袖子,道:“你跟我进来。”
院中,早同薛岩串通好的林映棠,只等着人来,眼看林宗祥进了院子,伸着脖子往后一瞧,便瞧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跟了进来。
两人眼神一对,薛岩唇角笑笑,紧跟着林宗祥后头进了屋子,林映棠却呆了呆,她只见过他如何躺在柴堆上气若游丝的样子,眼下换了衣裳剪了头发,她第一眼竟是没认出来。
待那屋门在自己跟前关上了,这才回神过来,局促的在院子中转了好几圈,一会儿从堂屋拿了衣裳出来洗,一会又拖了柴在院子当中劈,两眼余光却一刻也不曾挪开过那屋门。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屋门终于开了,薛岩迈了出来,随后转身神色恭敬的关上了门,不多时,林宗祥也推门出来,身上新换了身衣裳,手里提着糕点盒子往出走,却是一个眼神都不曾看向他们。
林映棠原以为自己同薛岩的这点把戏瞒不过林宗祥,可眼见薛岩眉目间没有一点忧愁,林宗祥也没把她喊去责骂,心里头渐渐放宽,等着林宗祥出了院子,这才去拖了薛岩到角落里,低声问道:“咱们提前说好的话,我爹信了?”
“没。”薛岩刚从厨房摸了一把炒好的瓜子在手里嗑着,听她问,只摇了摇头,“他说你不是买来的,是从河边捡的,以前说的话是随口哄你的。”
林映棠一听便慌了神,一张脸涨的通红,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后怕。
薛岩却丢了手中的瓜子壳,笑道:“你怕什么,你爹又没骂你,反正他现在把我留下了,咱们商量好的事也成了,这不就行了?”
原先两人商定的便是先让薛岩见了林宗祥,再寻个机会同林宗祥说去结交谭师长的事,如今薛岩已经被留在了戏班子,分明计划是成了,可林宗祥明明识破了他们,林映棠如何能不担心。
这担心,直到晚上的时候,才终于成了真。
用过晚饭,林宗祥一声咳嗽,便将林映棠喊去了自己的屋子。
待门一关上,林映棠便早有预感的扑通跪在了地上,还未开口,一双眼已经包上了两泡泪,哭的说不出话来。
林宗祥盘腿坐在炕上,握着烟杆嘬着,烟雾蒙蒙中,他的脸越发叫人看不清。
就是这样隔着雾气的眼神,才叫林映棠心中发酸发苦,忍不住便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扒住了炕沿正要开口。
林宗祥瓮声已经说到:“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