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终究是年事已高、身体虚弱,经过乾元帝中风这一吓,又是在隆冬,次日便染上了风寒病倒了。
青黛的身子也调养得差不多了,便日日进宫侍疾陪伴太后,每日都早出晚归的。太后的病虽来势汹汹,但多半是心病,眼见着乾元帝在太医的调养康复下逐渐好起来,身前又有温婉的儿媳、孝顺可爱的小孙子陪伴,病情便如抽丝而去。
青黛仔细地将熬好的药倒入青瓷碗中,待到放凉了之后,贴心地试过温烫,才用瓷勺喂给太后。
太后嗔怪地说这些事让宫女来做便好,青黛也只是笑笑,喂了药后递上一杯蜜水,挽起了衣袖替太后揉摁头部。
她正轻声细语地说一些杭州府的风土人情、奇山秀水为太后放松心神,便听到了外面宫人的通传,姜绍钧带着一身凌冽的寒意从外殿走进来。
太后看见前来探望的小儿子情绪更加高兴了些,连忙让他在一旁坐下。
“母后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康健多了。”
太后面颊红润有光,精神矍铄,比起他前几日入宫探望时又好上了些许,姜绍钧清冷的面上透出点放心之意。
“这还不是有赖于你媳妇,日日进宫伺候哀家这老婆子,又是推拿按摩又是说话逗趣的,”太后慈和地说道,拉了青黛的手,乐呵呵地打趣,“哀家再不好起来,阿黛可要累得瘦两圈,到时你还不得怪你母后。”
姜绍钧的目光不由落在了一旁低眸浅笑似是在害羞的少女身上,觉得她似乎又清减了一些。
“张嬷嬷最为擅长熬煮各类补身子的羹汤药膳,更是通一些妇人医理,不如让她随你们回府一段时日,调养调养阿黛的身子,如何?”太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间的眉眼交流,忽而笑吟吟地唤过身旁侍立的一位穿着得体、面容肃穆的嬷嬷,对两人说道。
“妾身的身子无碍,不必劳烦嬷嬷的。”青黛知道张嬷嬷是从太后入宫起便一直跟在身边的老人,哪敢要过来,连忙婉拒道。
“不过是让她去你们府上指挥指挥小丫鬟煮羹熬汤罢了,哪称得上劳烦呢。”太后像是铁了心要把张嬷嬷塞给他们,笑着道。
青黛隐晦地看了一眼姜绍钧,他蹙了眉,启了唇,“既是母后身边得力之人,我等晚辈怎好夺去,母后还是留嬷嬷在身旁伺候罢。”
“你们小夫妻二人独自住在府里,也没个知心长辈看顾,哀家这心中难安,你们便领了哀家这份心罢。”太后低低叹了一声,十分落寞的模样,望向他们的目光中盛满了慈爱,几乎要满出来。
太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只得应下,张嬷嬷便回自己的寝殿中收拾包袱去了。
青黛看出来太后似乎有话想对姜绍钧说,便识趣地寻了个去熬药膳的借口,把殿内的空间让给他们母子二人。
太后望着少女娉婷纤细的背影,感叹般道了句:“多好的姑娘啊。”
姜绍钧垂下视线,声线无波:“母后若是喜欢,便多召她进宫陪您。”
太后回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道:“阿黛是你媳妇,哀家总召她进宫算怎么回事?”
姜绍钧不言,太后眉心紧皱,看了他许久,忽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还没和阿黛圆房?”
老母亲的话突兀又直白,姜绍钧一怔,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他早料到太后会有此一问,也未曾遮掩,面无表情地颔了颔首。
虽然早已猜到,可见他亲自承认了,太后还是忍不住气上心头,用手指了指他,“你啊你,阿黛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善良温柔、孝顺聪慧,还愿意捂你这块冰石头,究竟是哪里不得你心?”
对着太后犀利的指责,姜绍钧沉默不语,既不为自己辩驳,也没回答。
太后气了一会,又兀自平静下来,看着他清俊出尘的侧脸,低低道:“人呐,总是学不会珍惜身旁的人,总是失去后才懂得珍贵……终有一天,是会后悔的。”
“近日多谢你。”
姜绍钧和青黛二人再次坐在从皇城回王府的马车上,姜绍钧坐在她对面,目光望着窗外的飞雪,开口道。
青黛怔了怔,才明白他在说为太后侍疾一事,摇了摇头,“王爷不必同妾身如此客气,太后娘娘和蔼仁慈,妾身作为晚辈,做这些都是应当的。”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腰际,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伸进袖袋中掏了掏,取出了一只绣了青竹的荷包,递到他面前。
“妾身前几日瞧见王爷的荷包磨了毛边,便抽空又新做了一个。”
姜绍钧的眸光落在被她捧在白嫩掌心的荷包上,针脚细密,绣样精美细致,她这几日早出晚归侍奉太后,又是何时抽空做的?
“你一直带着?”他未伸手接过,反而问道。
她有些赧然有些尴尬,细白的手指微微蜷起,声线没了方才送出荷包的期待,有些低落,“今早做好后顺手收到了衣袖里。”
他发现她的眼睛泛着些微红,眼下的脂粉有些厚,像是要盖去略显憔悴的眼下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