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荀夫人=荀是夫家的姓 春天也会有冻疮 亓官是复姓
光影错乱的屋内,衣物凌乱地堆砌在地上。无端而起的风,携着“铮铮”轻响,吹得床帐鼓胀飘逸。柳文宜在清晨的光晕里清醒,视线随着轻响偏移。藕粉的床帐路过眼里,略过了地面的凌乱,一柄刃如秋霜的银剑映入眼帘。
“聆音?”
柳文宜起身向前,欲伸手碰它。兄长的剑怎么在这?
不料银剑破门而出,她匆匆跟上。一路上她穿越了集市,能听见《溱洧》的歌谣,热闹的人群险些让她迷途;暗夜渐白,她闯进了一户人家,屋里的人似乎正声声唤着“阿薏”;她掉进了空洞,转眼是一片红色,她的手里攥着红绸。
柳文宜一身嫁衣盖头,不知所措。她扯下盖头,面前是父亲母亲,旁边坐的是师尊。周围嘈嘈嚷嚷,是清净峰的师兄弟。她转过头,兄长一身婚服,正牵着红绸对着她笑。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嗬呼,嗬呼……”柳文宜从床上惊醒,捂着胸口粗喘气。
“原来是梦啊。”她看着窗外的光影,微微晃神,“也是,我怎么可能和他一起拜堂呢。”
这几日她被带着,日夜兼程前往罗浮梦的中或。为了扮演好桑榆,她不敢放松。没想到昨日假寐,累极竟真睡了过去,起来便做了个不知所云的梦。
哒,哒,哒。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荀夫人,您醒了吗?”“醒了。”“好的,我们在楼下等您。”
她下床整理仪表,将发团成团,所幸有易颜丹在,倒不用担心发髻。她洗漱完毕,下楼出发。
“荀夫人,今日便能到了。您做好准备,下午就可以见夫人了。”
他们体谅桑榆,路上用的是上等的马车。柳文宜坐上车,心里明白,就短短几日,怎么可能这么快?应该是固定地方都有一个传送阵,马车只是掩饰,怕桑榆害怕,到时候见荀薏给她不安。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分明是多此一举,谁会对逃犯爱护有加?可按兄长的消息来说,若阿薏有上品法器,严刑拷打才来得更快吧?还是,他真的喜欢上阿薏了?
柳文宜带着满腹的疑问,等到了下午。
荀薏走得飞快,身后跟着叁叁两两的仆从,双手微举,生怕荀薏摔着。
柳文宜将此景纳入眼底,胸膛里高悬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阿薏。”柳文玦张开双手,紧紧拥住了荀薏。可能是见过荀薏的不堪,也可能是她百岁的年纪,她对荀薏总有些母爱泛滥,总想再关爱她些。此时见到她安然无恙,语气里透着舒心。
荀薏一愣,眼眶泛红抱紧了她。
“娘亲,跟我来。”
她将她带到了一间厢房,人在屋外守着。
“文宜,这间屋子有阵法,他们听不见。”荀薏领她坐下,倒了一杯茶,“来,渴了吧。喝杯茶。”
柳文宜接过,有些疑惑,“阿薏,你怎么认出我的?”
“我不小心碰到你的手背了,娘亲的手背是肿起的,长了冻疮。”
她捧起茶抿了一口,“阿薏,为什么这个阁主会给你这么间房,不怕你跟我说些什么吗?”她又忍不住按住荀薏的小臂,按耐不住道:“怎么办啊阿薏,我还有好多话想问你。”
“那就都问一遍,能答得上的我都说。他是梅卿阁的阁主亓官榅。至于这间房为什么给我,”荀薏想了想,“为了讨好我吧。”
荀薏见她疑惑,便为她简述前因后果。
“师傅去世前赠了我法器,只是下山被歹人绑架,亓官榅在暗处看到了我的法器。他便想哄骗我的信任,欲骗取法器。”荀薏见柳文宜面露犹豫,开解道:“没事的,那两个歹人只是凡人,他也没为难过我。”
“他真的没为难你?没动刑吧?”
“真没有。”她的眸光闪烁了一些,他可能是知道动刑没用,所以才没动她。
荀薏见她担忧不减,抱着她,窝进她的怀里开玩笑安慰着,“好了,我真的没事。幸亏我肚藏万卷书,将计就计,偷偷存了七八个月的灵石,利用法器设了成功率高点的传送阵。以血为媒的传送阵,不见血不发动,渡劫初期的修士也发现不了。”
柳文宜抱着她,气得她用力摇晃荀薏,嘴里不饶人。
“不省心的姑娘,你那是在赌。你知道那谁谁谁的修为有多高啊!”说完,她又按着她的肩推开了些,看着她问,“可按现在他关注你的程度来看,他不会让你见血吧?”
荀薏顿了顿,重新抱住她埋住脸。
“……我逃出来的那天,是我和他的洞房花烛夜。”
这话说的隐晦,柳文宜眼皮微颤,想起了初见那天荀薏身上的狼狈。她的双臂慢慢收紧,想让她感受到她的存在。她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她的整个人都在她的怀里。
荀薏恍惚着攥紧她的衣袖,好像蛋清裹着蛋黄,是她的外壳,是她最后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