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荒山,一处密林,一间小屋。
两个人。
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两人就已站着。太阳升起以后,两人还是站着。
他们仿佛不是人,而是石雕。
他们似乎从亘古以前就已站在哪里,似可以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他们的年纪都已不少了。
站在窗前的那人满头白发, 穿一身寻常不过的麻衣,看上去和寻常的山野农夫差不多。只是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却也绝不会有谁将他当做山野农夫。纵然只是站在哪里,可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压力。
他看上去是个枭雄。一语落,就可令腥风血雨,血流成河的绝代枭雄。
可是他的真正身份却并非是什么执掌大权的枭雄, 而只是一个道士, 一个老道士。
一般的时候, 他从不带剑,剑对于他来说已是无用之物,甚至已是累赘,所以他几乎从不带剑。
只是,他现在已带上了剑。
这是一口古剑,剑的吞口,剑鞘的皮革都已略微破损。这口剑十分陈旧。
任谁看到这口剑,也都不会在意的,因为这实在不像是杀人的剑。可认得这口剑的人,却会汗毛直立,魂飞魄散。这口看上去不是杀人的剑的剑,其实正是饮血无数的神兵利器。
一些不认得这口剑的人,也会感觉害怕的。
他们怕的不是这口剑,而是这个人。
这人正是武当派硕果仅存,辈分最高,备受尊崇的木道人。
江湖许多人都已知道,木道人多年之前就已放弃武当掌门人之位, 也不再佩戴随之转战天下, 纵横无敌手的剑。
许多人甚至认为木道人已不是个剑客,认为木道人这一生都已不会再佩戴剑了。
一个浪迹红尘的隐士,剑又有什么用呢?
可他如今却有剑。
如今的木道人和平日的木道人也不一样。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锋锐,那是剑的感觉。
只有剑才有这种感觉。
木道人身后站着一个人。
这人的穿着打扮十分讲究,头上还带着一顶蚕丝制成的帽子,上面绣着极精美的梅竹兰菊图案。
任谁只要看上一眼,都看得出他实在是个品味非凡的人。他留着山羊胡子,胡子略微发黄,神情也很冷漠,予人一种不可靠近的感觉。
此时,他的一双眼睛正盯着木道人的后背。
眼中露出很奇怪的神色。
江湖上见过他的人不多,知道他的人却不少。
许多人都知道,自从木道人浪迹红尘以后,身边总是会有一个人同行,这人正是黄山古松居士。
古松居士看了很久,叹一口气,道:“这些日子你总是喜欢佩剑。”
阳光洒在木道人的脸上,可木道人却给人感觉仿佛涂抹上了阴影,他慢慢道:“是的。”
古松居士道:“你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古松居士一直很想问,却始终没有问。
木道人道:“你应该知道的。”
古松居士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佩剑,是不是因为你也想与风无痕较量一番。”
木道人将剑放在剑架上,慢慢转过头来,望向古松居士。
“我只是在怀念。”
“怀念。”古松居士发现木道人眼神有些幽深,道:“你怀念什么?”
木道人道:“怀念昔年那段一剑纵横,快意恩仇的岁月,那个时候木道人随心所欲,无所顾忌,那真是一段快活的日子啊。”
古松居士冷冷道:“你若想回到过去,也并非不可能。”
“不可能。”
“为什么?”
“木道人已非昔日的木道人。”拳头握紧,叹息道:“一个人的心若已变了,又如何能回去。”
古松居士长长吐了口气,道:“看来你并没有放下。”
木道人眼中闪过一抹锐芒,淡淡道:“这世上有些事是根本无法放下的,昔年我放下过一次,可结果又如何呢?”
恐怖的杀气充斥在天地间。
古松居士一阵沉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木道人沉默了一阵,道:“最多一年。”
古松居士道:‘为什么是一年?’
木道人道:“因为他的病最多只能拖一年。”
古松居士深吸了口气,道:“一年并不算长,我们都等得起,只是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古松居士道:“你的计划我相信必定是万无一失的,可或许有两个人能破坏你的计划。”
“陆小凤?”
“是的,他是真正的聪明人,而且运气一向很好,朋友也不少。”古松居士道:“我不建议你将他引入这件事。”
木道人沉声道:“我不想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