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焦骨遍地,浩大荒芜的妖界中,层峦迭嶂,阴雾毒物密布,此处唤作西山,是一位妖王的领地。
于崎岖山脉环绕之中,一座绮丽、艳红的楼城死静矗立,阵风吹过,红幡浮动,就如阁楼栏中妓子的眼角般,散发着幽暗而糜烂的红。
红颜枯骨,血肉噬人。
这是锦绣城,由层层尸骨迭成的享乐之地,妖王山阴的住所。
城内妖鬼来往横行,群魔乱舞,各种奇异珍宝在妖贩间转手,诡异离谱的美食摆在酒楼中,这本就是法理和人伦的例外之地,只遵守妖界的法则,什么也不稀奇。
但就在这样的地方,竟摆了个算命先生的摊子。
乾坤朗朗,白旗黑字,竟然就摆在主城阁楼大门侧边,长平将轿子的红帘撩起来,睨见一眼,心觉稀奇。
她今日出行,只因楼中食材不足,马上就要供不起山阴的胃口了。往日这些小事都由奴仆负责,但如今,因为山阴负伤时的凶残,楼内一堆小妖杂役,竟然都被吓破了胆子,逃的逃散的散,再不就是躲起来。
只能由她出面,亲自去锦绣城中的几座酒楼,要求供奉佳肴,越多越好,尽快送来主阁楼。所幸那些经营酒楼的妖怪们虽诧异,但也都远远地见过她,知道她的地位,对夫人的命令都忙不迭地奉承着,最后一个酒楼甚至给她安排了八抬大轿,送她回主阁楼。
到了主楼大门前,长平下了轿子,不由在意地看了一眼那摊子,她能模模糊糊地猜出,妖界的妖怪,除了那些修炼而成的妖精,其他的要么是生前是人,要么来源于人的爱恨贪痴,因此,即便成了妖怪,它们也爱集群而居,模仿人类习俗,弄得有模有样。
虽然,由于多年作为妖怪,不知不觉间,都会无法避免地逐渐偏离人性,在长平看来,已经有许多地方,很是不成规矩,更显恐怖。就如她今日去的那几座酒楼,虽然表面上还能维持着富丽堂皇,但一旦掀开菜盘,或是去厨房瞥一眼,简直就是另一番炼狱图景。
但她是第一次看到算命的摊子,妖怪是蔑视天命、仙道的,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亵渎的存在,自然不可能像凡人那样求神问道,面前的摊子显然也是门可罗雀,顾客寥寥,长平感到很稀奇,不禁放慢了脚步。
那算命摊子大喇喇地摆在楼门一侧,慑于大妖的妖气,从没有哪个小妖敢靠山阴的主阁这么近,摊子上插着旗子,上书八个大字——指点迷津,安身知命。
“有道是生死有命,天道不可违,姑娘要算一卦吗?”摊主问道,他的声音悠扬自在,就像山间的胧雾。
长平这才注意到这位算命先生,蓝衣,白面,手持纸扇,一副斯文俊俏的书生模样,“请坐。”算命先生面带笑容,用折扇示意道,长平在摊前坐下。
见长平迟疑,算命先生开口道,“仕途、财源、婚姻、疑虑都可问,请姑娘说来。”
可长平不是来算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下来了,她思虑片刻,并不开口,便又站了起来,要往大门走去,一副对江湖骗子没什么兴趣的模样,“哎,姑娘留步。”算命先生急道,俊脸上显出几分讪讪,显然没想到她一点都不买账。
长平回头,“姑娘的生活难道就没什么烦恼吗?”算命先生悠然道。
“你或许是新来此地吧,这儿……这座楼左右,是不许摆摊的。”长平好意提醒道,山阴的脾气暴躁,不喜欢陌生的妖怪靠得太近。寻常的小妖只是嗅到大妖的气味,就知道避让,长平从没见过有哪个妖怪敢坐到这里。
“姑娘真是个心善之人。”算命先生反而笑了,不知到底有没有明白长平的话中之意,“请允我为姑娘算一卦,不收分文。”
长平只好站着,看他摆弄着签筒,几个呼吸过后,算命先生就再度开口,“家中是否有人,身体抱恙?”
“这……”长平半扶袖子,纤纤手指在袖中只露半截,欲言又止。
“不必忧心,待姑娘回去后,他自然已经好了。”算命先生将签子放回筒中,神情自若。
长平松了口气,“谢谢先生。”就要转身离开。
“我再送姑娘几句话。”算命先生说道,“这妖魔行阴域,凡人走阳道,两者本互不干涉,人妖殊途,阳寿有别,本就有缘无分,而若强求,此乃逆天而行。若是执意而行,枉逆天道,必命命相抵。请姑娘思量。”
长平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切肤入骨的话,忍住颤抖,“那……那该如何?”
算命先生要她摊出手来,长平照做,只见他用合拢的折扇在她手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像是什么道文符咒,“如此,便可了,但请姑娘切记,这只手,除你自己以外,不可让其他任何人看见,家里人也不行。”
话毕,男子一拍折扇,转手挥扇一展,遮住自己的面庞,只露出一双通透的黑眼。如若不然,哪怕姑娘您幸得齐天之寿,怕也是痛苦一生,万年悔恨。
长平仔细看着自己的左手,上面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她抬头又想发问,却发现面前什么也没有,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