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万花丛中过,她又不由得想到那只
“应该……不恨的。”
谢夫人没反应过来,瞥见苁枝在一旁捂嘴笑,才恍然大悟,点点她的脑门,“什么乱七八糟的。”看她一副万事不上心的做派,心里松了口气可又揪得难受。
谢宝林没反应过来,一脚踏进坑里,“那是当然。”说完对上一双金灿灿的狐狸笑眼,发觉自己上了他的当,捂着眼睛不敢看夫人的脸色。
从初见就没有好印象,起点不高的话,期待也不会落空,反而他偶尔做些好事,说些好话,倒更容易博得好感。
消息传到谢溶溶耳中,比起谢夫人,她甚至有些平静得事不关己。谢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溶溶,你和娘说实话,你对他可有一点想法?”
苁枝侧着头笑,“小姐离老还得有四十年呢。”
谢夫人不和他耍嘴皮子,直言道,“燕公子,锲而不舍是好事,但穷追不舍只会令人生厌。我想你应该懂这个道理,你的来意我们彼此都清楚,别怪我直言,没有哪家心疼闺女的爹娘会把女儿放心交给你。溶溶之前过的不容易,你亲眼见过,敬廷百般好,谁知也是靠不住。那时溶溶她爹还说得上话,如今我们一家子白身,无权无势,哪敢放她再往火坑里跳?你俩不管有过什么,金陵一别,此后都不该再提,权当留个好念想。”
谢夫人听了这番堪称质朴的发言难得赏他一个眼神,锥子似的把他浑身戳了几个筛子,想看看里面卖的什么药,她自认看人少有偏差,可这回也摸不准他有几分真心,再重的话也不好多说,只能甩下一句“随你”,说完起身往后院去,留下谢宝林和燕回两人面对面。
谢夫人的话直白不留情面,燕回不躲不闪,脸上生受了虚空的一巴掌,他挺直腰背,端肃面容道,“夫人所言极是,我自知一身罪孽,是最没有资格往溶溶面前凑。可我要是就这么放下走了,那就不是念想,是一辈子的悔恨。您放心,溶溶要是不喜欢,我绝不冒进。不为别的,至少让她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人一直在她身后看着。”
等谢夫人走后,苁枝凑过来给她倒茶,试探道,“小姐,您对燕公子,还恨么?”
“哦?那一家人住可以没墙?”
“别,别别,”谢宝林又吃了一串白眼,简直有苦说不出,急忙拦住他道,“有墙,得有墙。做邻居,没墙不行。”
谢溶溶拨开她的手,继续埋头穿针引线,一点也看不出走神,“什么想法?我对只黄鼠狼,能有什么想法?揪尾巴毛做狼毫么?”
“苁枝,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怎么好多事情都记不住了呢?”
上还得演下去,“那无妨,谢大人要想把墙推了,我也没意见,择日不如撞日,搬家的人还没走,我这就让他们砸墙去。”
就见一抹流光曳地,满室辉色,燕回躬身行礼,“恭敬不如从命。”
谢溶溶愣了愣,随后自嘲地笑笑,“你倒真问住我了。我现在也说不清什么恨不恨的,恨秦氏和敬家么?那是要恨的。可让我去拿刀子杀他们,我也做不到。我现在想不了太多,就是累,大梦初醒的累,没力气去恨太多的人。至于他,我想不清楚。”
她停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布头上密密实实的针脚,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他那句话,“……她在汉人眼里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羡慕他能穿上你做的衣服鞋子……”。突然就想到去年临近年关,她打算给敬廷做双鞋,鞋底子做好放在针线篓里,第二天醒来给阿鱼绣的大头鱼还在,那双鞋样不翼而飞,她找了好久没翻到,只能改做了件里衣。思及那晚他跑来屋里绘声绘色地给她嚼舌根,应该是熟门熟路了。
谢夫人见她坐着发愣,心下一凉,捧着她的脸来回看,“溶溶,二妞,你可别吓娘。”
只不过在心里把他放在和平常人一样的位置,不高不低,普普通通的,和她此时的心绪一般。要说和他更近一步,她又想象不来那是怎么的场景,她甚至在面对他的很多时候,都忘记两人做过最亲密的事,裸裎相对,忘记那一晚的血和泪。
谢溶溶正在看的这本,是打着游记幌子的情爱话本。主人公名许生,连年落第后愤起一把火烧了书案,觉得入仕不如入世,继而挎上行囊立志走遍大江南北,将所见所闻着成巨作流芳百世。只是许生此行,未见山河壮丽,也未闻人世疾苦,他不枉初衷,当真一头扎进俗世,在女人堆里品味红尘。他与每个女子都爱得死去活来,每一次相遇都盛却人间无数,谢溶溶初看还觉得有点意思,可架不住千篇一律的套路,她随手翻了几章,字里行间写满了主人公意淫式的自我感动,把男子的浮夸与薄幸展现得淋漓尽致。不难想象为何此书能在世面上盛行,只怕写出这本“巨作”的着者在现实中连笔下最不起眼的俏丫鬟都看不上他。
“咳”,谢宝林忍不了尴尬,起头道,“下盘棋?”
是夜,谢溶溶照例吃过晚饭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消食,洗漱过后靠在床上看游记,苁枝白天出门带回很多新鲜玩意,希望能有一样勾起她的兴趣,从而引她出门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