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好像并没有跟得太紧,这反而令夏琰觉得不安。这谷中地势复杂,他不似向琉昱知晓抄往谷口的近道,只能按着先前打算过的路径一步步向外奔逃,猜想——谷口必已守得铁桶也似,不知张庭的人马可还能有点用,否则他负着朱雀要冲出去,只怕甚为艰难。
“师父,你的伤怎样?”他忧心朱雀伤势,忍不住问他。
朱雀没有回答。夏琰心中一紧,寻一处树干遮挡,放下朱雀来。顾如飞那一剑险险便刺中了要害,可即便距离心脏还有那么半分,鲜血还是汩汩而出。夏琰看得惊心,庆幸带出了刺刺那瓶伤药来,连忙将剩下的药粉尽数敷于朱雀伤口,随即翻过他手腕,欲要看他内伤。
手指还未搭触腕脉,朱雀却似清醒了些,忽然反手,一把反扣紧了夏琰的脉门。“君黎……”他语声艰难,“你听我说……”
夏琰不知该喜该忧,道朱雀是担心自己伤势,忙反手推开他:“我现在还好——师父觉得怎样?我替你看看。”
朱雀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人声。“血迹往这里去了!”一人道,“往这林子里面去找!”
夏琰匆忙间摸了一摸他的脉,脉象虽弱,好在一时半刻看起来还不至于有失,当下压低了声音,“师父忍耐一下,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重新将朱雀负到背上。林子外面人声又道:“不必进去找,小心反中了埋伏。单先锋说了,守住谷口,他们插翅难逃。”
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声,几个人在外围草丛里搜了搜,没见到人影,向前往谷口方向去了。这些青龙教众竟也狡猾得很,知道若是途中分散着未必能轻易拿住两人,还不如集结在谷口,仗着人多与狭小地势,来个瓮中捉鳖。夏琰受伤当然走不快,还要顾着朱雀,就算对方不走近道,他也不可能赶在他们之前先出了谷口。
夏琰咬着唇,唇因失血与失温而泛着青白。他实没有把握——今日当真能硬冲得出去,但还是深呼吸一口,强抖擞起精神。行走早已有些艰难——其深没踝的雪,其深入髓的伤——连他自己也知道,不过是凭着那一口让自己重新活过来的气,凭着这一腔——不愿让朱雀亦失陷在这里的心。他知道朱雀是为自己才深入了谷中——为了自己,故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挑战整个青龙谷。
所以他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负着他出去。
“君黎……”朱雀呼吸有些不继,“你这般负着我,走不了的。不如将我放下……”
夏琰不假思索,“不行。”
“我有办法……”朱雀却道。“你先将我放下……”
夏琰犹豫了下,“……什么办法?”若朱雀是要他独个逃走,他自是不肯,可思及他方才那般肯定地说拓跋孤输定了,似乎仍有什么后手,不免也生了希望出来。即便如此,他脚下却未停,“边走边说不成么?”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朱雀苦笑起来。夏琰还待他再说什么出来,背上的人却又沉默了。
夏琰心沉了下去。所以——果然如自己所料——本也没有什么办法罢?青龙谷只有那一个出入口,除了硬闯,就连找个什么地方先躲一躲都不可能——只因——这样的大雪天,足印、血迹,哪一个不是清清楚楚地出卖了自己二人的行踪,拓跋孤将谷口一封锁,反过头来轻易地便可将他们搜出,哪里又有什么喘息的余地……
念及至此,他脑中忽忆起什么,如一丝光亮闪过。青龙谷的出入口——
“师父,我想起件事!”他顿时按捺不住兴奋,“青龙谷——还有一处出口!”
朱雀微微惊讶:“还有别的出口?”
“在北边,是个峭壁,不大好走,不过——师父放心,我定当带你出去!”
——只要当日拓跋夫人如诺没有将自己去过绝壁山洞一事告诉过拓跋孤,那么拓跋孤也好,单疾泉也好,想必还不知晓自己竟知道经风霆绝壁可往返青龙谷内外。现今大多数教众都被召集往谷口堵截,那地方纵然守得有人,也必不会太多,比起硬闯谷口岂非好过百倍。
朱雀听他十分振奋,便也只道:“好。”尽管——他不大确定,到了此刻,他们师徒二人,还能有那样的好运气么?
由得他向北摸索着走了一段,追踪的人虽不多,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显然得了吩咐,并不靠近,不近不远追撵着不让二人能得休息。夏琰虽不予理睬,可朱雀料想他突然折向北行,这些人不多久总会回报至了拓跋孤处,到时他必会想起这一处峭壁出口,率人包抄回来——留给他们攀离的时间,只怕不会很多。
“你今日见到卓燕的女儿了么?”他想了一想,开口问他。
夏琰心中一痛。“没有。”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师父突然问这些做什么。”夏琰道,“只消我们今日能出得去,往后的事尽可往后再说。”
朱雀一笑,语意有些凄凉。“只惜——师父到最后也没能给你提成了亲。”
这语气叫夏琰没来由一阵心慌。“这是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