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念完良久,座下缄默良久。后来,还是许韶君忍不住打破了寂静。“此乃圣上与皇后娘娘的私信,李大人怎可就此诵念?”言语不忿,乃有刚强之意。
“林公适才是从娘娘那里过来的。”李钦道。“此函娘娘自然是知悉过,方才放了我来念。”
许韶君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然而方才信函里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抬眼看了看周遭,只见百里胡杨兄妹错愕满脸,陈氏一家也差不多,唯陈苍野、宁母一脸平静。而宁蕴,仍是低着头伏在地上。
“你起来吧,宁老师。”李钦说着,语调柔和了不少,上前去扶着。宁蕴被扶了起来,安坐在李钦原坐着的椅子上。宁蕴一身宫装,落满了滴滴答答的泪珠子,好个梨花带雨模样。朵朵看得是心疼,又是欣慰,又是辛酸——从前这女子为了自我埋藏,从不作如此亮丽的打扮;如今总算还她美玉应有的光辉。
“宁老师——六小姐。”李钦着人来去洗脸化妆所用资物,蹲下来仔细地给她擦手擦脸并补了妆容,一边在她耳边悄声道:“今日是好日子,万不要难过。”
宁蕴振作了精神,笑着谢了她。宁蕴眼睛轻轻抬起来,看了一遍众人神色,在陈苍野身上看了半日——这人如此老神在在,必定是已对此了然于胸——可恨从来不发一言,待要如何罚他?
然而宁尘玉的目光最终还是在母亲身上落了下来。这妇人究竟守着多少秘密!
宁蕴缓了半日,殿下众人都在候着,并不敢作过多言语。李钦奉上茶点来,又请孟夫人坐下一同用了,见宁蕴精神头好多了,便笑道:“宁老师,可歇息好了?圣旨也来了。”便道请了圣旨来。方才传旨的宫人,也是在殿外候了许久了。
殿下众人,听了此言都纷纷跪下。
耳畔响起九千岁朗声——竟是他亲自来了。
“宁凤山当年罪实,已查证为虚,凤山实系英烈忠良,应予昭雪平反。今喜见宁凤山遗属,朕同皇后喜不自胜,无以言表。其中见得宁凤山之六女已亭亭玉立,柔嘉端良,惟憾无严训。为慰藉宁氏英魂,朕同皇后,愿收宁凤山之六女、今之铃兰馆先生宁蕴为女,爱若己出。兹赐号映雪,愿爱儿如雪皑皑、祖锡永昭。”
九千岁略略放下圣旨,对着宁蕴柔声道:“殿下。”
宁蕴才反应过来是叫她,诺然称谢。
“宁凤山平反之事,靖远公世子卓然有功,应行赏赐,此且不表;朕同皇后,听世子泣诉与宁蕴情深难分,实已缱绻,讶异非常,已令人查证非妄言。故而虽然莱王前已将宁蕴指婚为东台舍人许韶君之妾,为成人之美,也为鸾凤相配,特赐映雪公主宁蕴与靖远公世子陈苍野择日成婚。”
九千岁看了看那陈苍野,笑道:“钦此。”
众人谢恩,陈苍野上前便要接过诏书;九千岁哼道:“这哪里是你的。”说着将圣旨呈到了宁蕴手上。又转身向宁母道:“孟夫人且稍安,今一切大安,宁大人与夫人乃至宁府上下,都有交代。”
朵朵再也忍不住,上去抱着宁蕴就要哭起来。李钦皱着眉道:“容叁夫人,逾礼了。”朵朵闻言,放开了手脚。宁蕴苦笑着反手抱着她。
九千岁见场面混乱,便干咳两声:“下官先行告退,公主殿下、夫人,圣上同皇后娘稍晚便来,还请二位略待。娘娘宫中西苑已收拾出来,请几位歇息。”
九千岁退场而去。长辈也不在,陈苍野便麻利地上前去,先是向孟夫人行了个礼,便同朵朵说:“该把我老婆给我了。”
朵朵笑着抹了抹泪,脸蛋一红,退到一边去。
宁蕴旋即被陈苍野抱在了怀里——“蜜儿,我不是说过——一切都交给我?我陈苍野说话算话。”陈苍野将头深深地埋在她颈项下。“这下,你再要跑,也跑不了了。”
宁蕴觉得应该哭一哭,但是此时却忍不住笑了:“你弄清楚,公主要跑,你可拦不了。”
陈苍野无奈地看着她的眸子:“幸而靖远公带十万铁骑,我总能找到你。”
几人又哭又笑的,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了下来,李钦笑道:“几位移步西苑。公主殿下请。”便走在宁蕴跟前引路。没几步,悄悄儿又走在宁蕴旁边,附耳道:“公主殿下,今皇后亲生的小公主才不过几岁,殿下如今可是长公主了。”
宁蕴还没适应过来,觉得怪别扭的,便笑道:“待圣上与皇后娘娘示下。”
“殿下,该改口了——父皇、母后。”李钦笑道。
“蜜儿……”
众人听得有人在后头叫此名字,都回头看去。只见晨早时分的阳光照进了宫殿里,满室绮丽倒是不清晰,反而将殿里的那人照得一清二楚。好个绝世容颜的佳人。
“殿下小名可是能随意叫唤的?”李钦严词道。“许大人。”
许韶君咽下了许许多多的话。宁蕴看到他那无根、无处而来一般的悲伤涌上了脸。这时候他又是从前的小芽儿,那个美艳而自怜自谦的小芽儿。
陈苍野箭步上前:“许大人方才说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