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万仞身后的人忽然动了,白影一闪,已经越过长廊,掠进了大开的门。
毛万仞大惊,他看出这位贵客心神所系,一直故意拦在他面前,封住了他的去路,没想到这位真的要出手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白衣人一脚迈进屋内,眼前一片混沌的黑暗,只隐约一点雪白的光芒闪耀,随即他心底一惊——那是女子裸露的肌肤的光。
女子弯着身子,紧紧抱着腹部,那一处显出些不同于寻常的饱满的轮廓,像揣了一个球。
他只掠过那一眼,心便狠狠一颤,像被细细的牙齿啃啮,疼痛细密而连绵不绝,他一抬手,身上披风已经解下,如云一般展开,覆上了那女子的躯体,下一瞬间他将她抱起,轻声道:“没事,我在,我在呢……”
他抱着她的手臂,臂上肌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情绪激越,有些微微颤抖,女子软软将头颅搁在他臂弯,似乎已经不省人事。
他忽然一顿,嗅见淡淡薄荷香气,眼角看见那肚子的形状。
然后猛地将女子抛了出去!
女子落在榻上,一个翻滚爬起来,肚子里居然掉下个枕头。
她也不管,掀开后窗,灵活地爬出去了,落下时哎哟一声。
他却无暇理会,鼻端冲进了一股浓郁的甜香,眼角一掠,已经看见屋内桌子,床榻,那些木质器具,都已经被砍出斑斑痕迹,以至于那股原本渗透在木质中的安眠香气,在空气中挥发得更加剧烈。
剧烈到他明明闭住了气,进来这一瞬间因为那一闪神,脑中还是一昏,困倦之意袭来。
身后不知何时,门已经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后窗还半掩着,门也只是关着而已,头顶天窗也半开着,到处都是可以离开的缝隙。
屋内还有分分钟令人睡死的安眠香。
他却没有动。
立在屋中,名动天下的唐家五公子,垂头看了看自己方才因为心急冲进来时,被风雨卷湿的袍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其实早就该知道的,不是么。
她岂会那般容易堕入陷阱?岂会那般容易落入他的怀抱?
午后在长廊无意中相遇时,虽然他急躲,但是以她的眼力,早就看见了不是么。
看见了,不动声色,等人撒网的同时自己也在撒网,不一贯是她的招数么。
可为什么还是会为了那房中过久的搏斗所牵动,所担忧,在张钺被击飞之后,下意识以为房中一定是她,怕她孕期衰弱受到伤害,也怕她心中委屈,想去解释和护持呢?
哪怕下一瞬你死我活,哪怕明知可能有诈,在她低落委屈时,还是想要伸手揽她入怀。
便知天晓衿将寒,依旧一晌贪欢。
他垂着眉眼,四周无数器具依旧散发着浓烈的安眠香气,缠缠绕绕,誓要将他拖入黑甜乡。
像她一样,看似甜蜜温柔无害,实则杀人无形。
哪怕怀孕,也能作为骗人的武器。
头顶,门,窗,看似敞开,实则一定都有她的埋伏,在等着他。
屋外,毛万仞正在急促地吩咐人将张钺抬起,请大夫前来治疗,故意闹了个轰轰烈烈。
他微微一笑,想要通知毛万仞,张钺一定没事,这书呆子一定不知道今晚他家刺史大人的计划,但他运气很好,也一定在他家刺史大人的保护下,总之,一切都是戏,无论有意无意,他们都是棋子。
张钺是运气好的棋子,好歹文臻还会保护他,不会让他有什么实质性伤害。
而他,运气也不错,文臻十分在意他,想要杀他呢。
屋外接连几声雷鸣,响声剧烈,将他的语声淹没,耳听得脚步杂沓,毛万仞已经吩咐人将张钺抬走,唐羡之叹了口气,心想,天意。
毛万仞的脚步上阶来,按照事态发展,既然张钺被发现“轻薄刺史,被刺史打伤”这样的剧情,毛万仞救走张钺之后,下一步就应该问候刺史了。
但是唐羡之不能让他上这台阶,他怕毛万仞靠近这屋子,也会踏进文臻的陷阱。
他手指一弹,一点小小的烟花穿过门缝,在院中哧溜一闪被雨浇灭。
毛万仞一怔,虽然不明白唐羡之的意思,心却跳了起来,已经踏上台阶的脚,慢慢缩了回去,片刻后,他抹一把脸上雨水,默不作声转身走了。
伏在屋顶上的潘航心中暗叫可惜。
今晚刺史大人有两个计划,虽然没有详细和他说明,却曾经说过,如果在她屋内堵住了唐羡之,然后毛万仞又曾独身接近她的屋子的话,那么就不动声色拿下毛万仞。
但前提一定要是毛万仞独身到来,因为毛万仞这个庄子里埋伏了很多人,一旦在没有拿下人质的前提下被惊动,靠自己这一批人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拿到刺史大人想拿的东西。
毛万仞任何时候身后都跟着一大群人,只有试图接近唐羡之的时候,因为唐羡之身份隐秘,他会独自前来,刚才是一个好机会,他的人抬走了张钺,他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