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还挺着一股气的林富商,在看见湖中的尸首,和上岸的州军之后,整个人顿时抽去了骨头一般软了下来。至于那个方家的主事人,一直直着眼睛喃喃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拿到了州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富商忽然大叫道:“大人!大人!我投诚!我举告!您快带人去城内!城内龚鹏程带着三千守城兵丁要作乱!您现在带人去还来得及!”
文臻回眸笑看他,神情竟然是怜悯的,“老林,你是哪来那么大的自信,会认为我拿州军只拿眼前这一点人?”她笑得蜜甜,“更多的州军,自然在城内等着他们乱啊!”
旁听的众人,一口冷气吸进带着血腥气的风。
果然州军已经全部到了文大人手里!
果然这里只是一处战场,城里才是文大人真正等待已久的修罗场!
可以想象,一旦龚鹏程开始闹事,湖州城内所有的动向,所有人的立场,都会被文大人看在眼里,到那时,州军出动,借平乱之名,一夕之内,文大人就可以平了湖州!
众人一边唏嘘自己幸亏没卷入这事里去,一边暗暗心惊。
文大人早就拿到了州军,却不动声色,可笑这些人还以为自己手掌城内三千兵,便可翻云覆雨,却不知那女子笑颜宛宛,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之前看那女子进城之后备受刁难,虽然见招拆招,却一直没有大动作,还以为她女子心性,怀柔手段,虽然松一口气,难免也有几分轻视。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是不屑于那些细枝末节,一开始就盯住了军权,再拿枪杆子轰一个天下太平!
何其可怕!
众人凛然畏惧的目光里,文臻问寒鸦冷莺:“都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冷莺指着在场众人,将众人在方才一霎的所有举动都说个明白,哪些人惊慌,哪些人逃跑,哪些人靠近林富商,哪些人靠近文臻,各自什么动作,她有因为死角遗漏的,就有寒鸦和采桑给她补充。
她本是隐身在侧,众人在事变那一霎的真实反应,都落在她眼里。
众人听得心中发寒,忽然有人看着四周血红的湖水,脸上变色。
这是湖心岛,无人能至,对岸是树林,因为是私家产业不许人靠近,也无人能看见湖心岛发生了什么,这本是林家的安排,就为了方便暗杀文臻,但是现在,文臻反控局势,不利的变成在场的所有人。
事情太大,如果刺史大人不愿意事情传出去,要将所有人灭口,这里也是最方便的!
反应慢的还在懵懂害怕,反应快的已经两股战战,眼睛往四面扫射,发现这里真是插翅难飞,不禁暗恨老林为什么要将宴席设在这里。
恐惧是能传染的,很快大多数人都反应过来,都惊恐地看着文臻,如同面对青面獠牙的女魔,却又不敢直接求饶,怕一开口捅破了这事反而提醒了刺史大人。
时间越长,压力越大,先前众人还有些杂念,渐渐便鸦雀无声,文臻看火候差不多了,对苏训示意,苏训便在旁边拟名单,片刻之后名单报上来,文臻对着名单道:“本官报上名字的……”
众人一抖。
文臻急于回城收拾,直截了当地道:“请留下让我安心的物事,发誓对今日此事永远三缄其口,然后带着你和你的家眷乘坐莲舟自行离开……王元秋、尤凤举……”
她一个个名字报过去,那些报到名字的人如蒙大赦,都是生意场上人,反应快,当即那个王元秋,本地最大的经营竹、木、瓷器生意的巨富,交上了一枚可以临时调动名下所有店铺一半钱财和人手的令牌。
尤凤举家族走南闯北,以南州货物易北州奇珍,赚取差价,每年需要大量路引,所以交上了今年花费大量钱财从官府买来的,几乎占据家族大半经商线路的所在州县路引作为诚意抵押。
文臻其实不在乎他们交的是什么,而是要通过这样的举动看他们的态度,一个送上一半家财调动权,一个送上一半未来,她便满意地点了头,这两人开了头,后头便明白了,一些原本只打算押几万两银票的都只好悄悄把银票塞回袖子里,各自拿出足够分量的抵押来。
到后来有人居然连儿子都押上了,文臻哭笑不得,又有中药世家要押店堂,文臻表示不要,甩过去两种药名,要他们无论如何要筹来,对方看一眼那药名,也只能苦着脸应下了。
这批人被送走,文臻又点了刺史府的一批属官,和湖州府衙门的一些官员出来,这些人面面相觑,他们可拿不出那些财产店铺。
文臻却道:“今日观诸君心地,是为忠君爱国之士。只要忠心王事,自当受州军保护,受本官保护,诸位大人请上船,日后还望勠力同心,共治湖州。”又道,“州军护送各位大人回城。”
众位官员心中明白文臻话中之意,州军护送回城,那么今日之后,他们就等于被归于刺史大人阵营,日后自然只能好好跟随大人办事。但于他们来说,本就不敢生什么心思——这位女刺史这般手段,谁还敢和她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