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还有微风卷花香送入鼻端,一缕缕都是诱惑,她很想奔过去,可不知怎么却无法挪动脚步。
浓雾卷起,寒气渗入,浓雾那头忽然变了景象,俨然从秋到了冬,雪花大如席,冰棱长似剑,寒风怒吼,冰洞处处,那人在风雪之中依旧重复那个动作,步履维艰,身影越发模糊,他所经过的石阶,隐约留下一片淡红的痕迹,她不知为何心头一恸,忽然泪流满面。
忽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入耳中,这是这段时日里现实的声音第一次将她惊醒,她感觉有人被急匆匆延请而入,随即自己被扶起,有什么东西塞入唇中,立即化为微微苦涩清凉的液体流入肺腑,那液体所经之处,疼痛燥热寒冷都散去许多,隐约听见君莫晓狂喜的声音:“……脉象好了许多!多亏殿下令你千里送药!”
她迷迷糊糊地想,燕绥派人送药?是将那颗宝贝药又送回来了?这可糟了,这药对燕绥何其重要,中文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给他偷偷用了?那燕绥现在怎样?他没了药,如果普甘再找不到药,那他该怎么办?但望他可一定不要放弃普甘寻药的任何机会……
……
偶一抬头,蜿蜒如长蛇的队伍,也只剩下寥寥四五人。
有一看便是常年苦修的赤足僧人,有虬髯碧睛的异域大汉,有周身如木如铁不辨男女的怪人,有身躯如蛇眼眸幽深的蒙面女子,剩下的便是他了。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周身衣衫零落,烟熏火燎,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遍布伤痕。
每个人神色都很凝重,因为谁都知道,冬,是四季里最为严酷的季节。
秋日的金风转眼便掺了细细的雪粒,然后变成雪片、雪花,最后变成磨盘大的雪块,劈头盖脸地砸在人脸上。
风像是从地狱里咆哮而出,四面八方冲撞而来,将人往四面八方拉扯,而原本湿滑的台阶转眼便结了厚厚的冰层,跪上去就能滑下来,手掌贴上去,彻骨的寒意直入血液底,不过倒也不用担心肌肤被黏住,因为浑身肌肤早就没了半分热气,比那冰雪还冷。
接近山顶的雾气越发浓郁,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地面忽然也不再是那永远的一级级台阶,燕绥忽然听见极其细微的裂冰之声,和那脚下踩着冰的声音也差不离,然而久经风浪的直觉让他下意识飘身而起,下一瞬他身后的那个虬髯汉子双膝落下,然后一声长号,声音空洞回响不绝——竟然像是落入了一个深邃之处。
燕绥再回身时,便看见身后的台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地面上是一个冰窟窿,而雾气迅速又聚拢来,遮没了那个窟窿,仿佛从不曾吞噬一个人过。
风雪越来越暴烈,卷得天地一片混沌,整座山都似乎在咆哮,在怒吼,在笑这苍生贪心,蝼蚁般的人类也敢肖想这人间富贵荣华幸运长生,风雪里时不时闪过巨大的影子,猛然砰地一声响,那个身躯曼妙的蒙面女子不知被风雪中什么东西撞着,竟然高高飞出足足数丈,撞在山崖之上,片刻之后,于峻崖白雪之上,拖曳着几道淋漓的血色缓缓坠落。
那和她相撞的巨物也落了下来,却是一只冻僵的猛兽尸首。
而再往上,几乎每一步,都要和这飓风对抗,和暴雪对抗,和寒冰对抗,和无处不在随时出现的冰洞和各种冻僵的尸首对抗。
每一步都要耗尽比之前每一季都多上几倍的力气。
在这已经历经劫难的数日数夜之后。
苍天仿若还在宇宙那头,这山巅上只剩了盘旋不休的雪,雪中似人似兽一声咆哮,巨大的白影一闪,那个浑身如木如铁的怪人便被一只巨掌捞走,带至山崖边缘,然后扔落。
冬,四季之末。寒风冷雪,冰封万里,百兽受害,雪人肆虐。
燕绥身上的丝袍经过暴雨的洗礼,秋霜的凌虐,到如今冬雪覆盖,已经板板硬硬,也像一块金色的冰块,闪着更令人心头发冷的光。
他的步子也慢了下来,膝盖像是机器一般机械地移动,从肌肤到血液都似被塞进了冰雪,每一个动作都艰难。
膝头上裤子早已磨破,一片鲜血淋漓,然后凝了冰,覆了血,染了泥,泡了水,再结了冰,早就变成了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和物质的东西,再在跪下时,一片片碎在台阶上。
身后每级台阶上,都留下了这样的血痕,长长一条,蜿蜒而下。
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浑身上下都像不是自己的”的滋味。
然而跪下,手掌贴地,额头触及手背,三叩首,再起身。
依旧一丝不苟。
因为这是要为她献上的虔诚。
当初,在那山崖之下,自己昏迷,她拖着自己走了几日几夜,还要躲避唐家和易家联合的追索,也是这般地顶风冒雪,在那冰冷刺骨中,苦苦熬煎吧。
她单薄的双肩,是否也曾被那拖拽担架的绳索磨破。
她长久跋涉在雪中的双足,是否也曾被冻得青白生遍冻疮?
她彼时还一怀忧惧,恐惧着自己不能醒来,恐惧着不可知的未来,然而最终自己醒来,在喜堂搀起她手的那一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