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再三坚持,不可杀她引起皇帝怀疑。
然而今日见她忽然清醒,一双眸子却再不见当年熠熠明光,他忽然想那年藤网上初见,原来只是孽缘,只是孽缘。
齐云深盯着他,眼前人只这短短几个时辰,竟忽然苍老了许多,仿佛光阴刹那流转,将二十余年迅速走过。
想起那年,她在云海之上双手枕头惬意地晒太阳,看见山壁上一个人影,站在险险的石棱上,趴在崖壁上看那风雨侵蚀得已经模糊不清的石刻。
她一边笑骂书呆子,一边眯着眼在心里想,身形真不错。
下一刻他便落到了她身边。
她永远记得那一刻自己伸出手去,心中想,嘿,这就叫天作之合啊!
却原来只是孽缘,只是孽缘。
凝视只是一瞬间,忽然都转过头去。
不愿再见,再见亦不忍言。
永王看着微微冒着泡的泉水,忽然轻声道:“云深,你便是现在要杀我,也成。终究我这半生汲汲营营,到头来却不知都做了些什么。有母不能认,有兄如寇仇,有女却不知,想来便是这般活下去,有这么一位好娘亲在,迟早也不过是死无葬身之地孤家寡人……但你若愿意容我多活几日,我便给你一个彻底的交代。”
齐云深没有转头,眼底泛着晶亮的光,半晌她道:“送我回宫,我要亲手去杀了那个老虔婆。”
“你不要回去了,那个吃人的地方……我说了,我会给你交代……云深,走吧,远远地走吧,离开天京,甚至离开东堂也行,下半辈子,就为自己活吧。”永王递出一个锦囊,齐云深不接,永王便放在地上,转身走开。
齐云深没有动。
听着他步子缓缓而去,走出好远,才迸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咳嗽。
文臻走上来,拿起那个锦囊,道:“令牌已经拿到,走吧。”
四面花木掠动,护卫们在撤走,文臻仰头看天际,天际黝黯,无星无月,唯有极西远处,一颗星光,微微一闪。
……
文臻在永王府使攻心计的时候,燕绥在看着护卫们搭戏台。
散落在各地的护卫们已经到了许多,也带来了这些年研制的各种新鲜玩意,燕绥准备给整个天京人,都演一出好戏。
字面意义上的好戏。
护卫们在连夜搭戏台,大车运过来的精钢骨架,一节一节拼起来,都有做好的卡扣,好拆好拼,非常方便。
一个大箱子,里头都是各种皮制人物,有点像皮影戏的傀儡人,但是很大,比正常人还要大一倍,且身上细细地缀一些闪光的各色晶石,像自带了灯带一样。
傀儡人身上还连着筋线,和一些细细的棍子。
傀儡人很大,却并不特别重,因为用了大荒泽里的异兽的皮,以轻薄耐用,箭射不穿,火烧不烂闻名。
虽然有名,但是那异兽只在大荒泽深处出没,寻常人可捕不到那许多。
戏台很快搭了起来,很简易,但是前端有很多翻板。
戏台很高,高到已经越过了城墙,细细几根杆子撑着薄薄戏台,一看就知道人是没法在上头呆的。
反正也不用人演戏。
戏台选择的地方是在几株高树中间,斜对着城墙,遥遥对着天京城中离城墙最近的几座酒楼茶楼。
距离自然是有点远,但是没关系,城墙上的人肯定能看见,城内的人在高处也能看个大概,看多了,总会传出去的。
戏台搭好,然后,开始,敲锣。
敲的是天京火警锣。
叫杀人放火都不一定会人人出来看,但是叫火警一定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冲出来。
此时已经入夜,天京的宵禁时间却还没到。
那火警锣声音响亮尖锐,穿透力极强,而且是近十面锣齐齐敲响,一时城上城下齐齐惊动,靠近城门的百姓人家,酒楼茶楼,顿时一阵喧嚣,人们齐齐跑出来看。
城墙上的守卫士兵,最先看见了就在对面三十丈左右,忽然竖起了一座极高的台子,大抵有三丈许,比城墙还高些。台子上有些巨大的人在走动,只是姿势怪异,仔细看却是皮制的傀儡人。
那些巨人身上光芒闪闪,老远也能看见清晰的轮廓,四面有灯照着,越发五彩闪烁,十分夺人眼目。
负责守卫天京外城的天京卫,属于天京九门巡守衙门,九门巡领登上城楼,看见那戏台,眼神便一缩。
上头有令,不得命令,一律不得开启城门,按说这种怪异情况是要去拆掉戏台的,但是不能出城给人钻空子,巡领当即下令:“射掉那个戏台!”
“回巡领,咱们的弓弩射不到那么远!”
“用角楼连弩!”
“回巡领,那戏台的位置,角楼连弩只能射到戏台的角落,射不倒戏台!”
“上车弩!”
“回巡领。车弩那位置,大概只能射到戏台上的幕布。”
巡领瞠目结舌。这戏台谁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