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壑轻抬她的手,指尖挑了药膏慢慢涂到那处红痕上,他的手指修长,凌厉的骨节看起来十分有力,动作却轻柔无比。
凉丝丝的药膏一触即化,黎青青这里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实则并不怎么痛,反而被他的指腹轻揉倒更让她觉得别扭。
但也并非那种与异性肢体接触的害怕和厌恶,黎青青抬眼看向对面的男子,低垂着眼睛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她这才发现孟云壑的睫毛竟这么浓密,直楞楞的覆了一层,掩住了他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眼波。
不知为何,黎青青忽然想起二人初见之时的画面,现在回想,为何总感觉他当时似是有话想跟自己说的样子。
孟云壑的眼睫颤了两下,黎青青心里一紧,手指都蜷了起来,视线一转往别处看去了,自然没瞧见孟云壑看向她时那实在算不得君子之交的眼神。
座上首的郑老板时不时的往这边瞥两眼,见孟云壑似是完事儿了,端着酒道:“对不住孟兄,伤了小娘子的手,我先在这里给你赔不是。”
孟云壑却慢悠悠的把自己面前的酒端起来抿了几口,也不接他的话,场子里其他的人见这一幕也渐渐消了声,黎青青坐在他旁边,眼看着郑老板的脸拉长了下来,怕他为人太过正直,得罪了郑老板,正要小声劝他,就听孟云壑道:“郑老板不应向我赔不是。”
郑叁叔被他一噎,心中更是不快,但他虽然不太知晓面前这位爷的真实身份,但从乔岳的态度也知道他不是自己开罪得起的,唯有把那点恶气咽下,不情不愿的对黎青青又致了歉。
“小娘子别放在心上。”
黎青青只能点着头回应。
对面一位男子见气氛僵滞,笑着打圆场:“不打不相识嘛,孟兄初来金陵应是对叁叔没太了解,其实咱们叁叔是个非常怜香惜玉之人,这种人呐都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敞亮爽快。流爷,我说的对吧。”
他旁边满脸胡子叫刘爷的男人自然把话接了过去:“是啊,所以我最爱跟叁叔谈生意,没那么多绕头,孟老弟,在金陵找叁叔,那可是找对了。”
郑叁叔被这两人吹捧的心情好了一些,摆着手谦虚了两句,场子才重新热络起来。
黎青青在一边安静的听着,原来孟云壑来与他们讨论在金陵另起漕运一事。
他们所说的人,什么江浙总督,什么漕运总督,黎青青一概不知,只能听出此事大约对场子里其他几个男人是大大的有利,叫他们越说越尽兴,原本的话题也开始走样,五湖四海天南地北的侃,时不时的带几句荤话,有个性急的,说到上头处甚至搂着自己身边的姑娘亲了起来。
场里的几个姑娘本就出身烟花之地,对这种场面自是见怪不怪,她们日常迎来送往,看人有几分见识,一眼就能瞧出这场子里的几位爷都是金陵有权有势的人物,便是不能哄着哪位给自己赎了身,博短日之好捞些钱财也不错,于是越发姿态妖娆地伺候起身边的爷们儿,不过一会儿,几个人都是衣裳半解,娇喘吁吁,倚在身边的男人身上媚笑。
只可惜最英俊的那位旁边有了人。
那女子虽说衣着朴素正经,样貌和身段却是不差的。尤其是盘坐在那里,愈发显得腰肢纤纤,臀肉浑圆饱满,就算是青布麻衣,也掩不住那美好的线条,在一屋子抛胸露乳的狂蜂浪蝶里,她羞怯可人的安静坐着,脸上并一团红霞如云似雾,倒也别有一番娇柔风情,连她正对面的刘爷都忍不住瞧了她好几眼。
黎青青眼看这满场越来越少儿不宜的画面,简直如坐针毡,尤其孟云壑就在她身边,二人坐在那里,裙裾都缠在一块儿,更叫她说不出的羞窘,只能拿着水杯一点一点抿里面的茶水,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忽然,旁边的男人握住了她放在大腿上的手。
黎青青茫然不解地看向他,只见孟云壑用唇语说了一句“冒犯了”,随即,长臂探到她背后一拢,就仿佛在摘一朵花那般轻松,下一瞬,黎青青就被他侧着抱坐在了腿上。
黎青青的大脑里轰鸣作响,她惊愣的抬起头与孟云壑对望,却品不出他眼底的任何含义,一时间僵硬着脊椎,连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去。
孟云壑却是看了她一眼,随即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一推,将她的脸埋到了自己的胸前。
余光里,黎青青的双手虚虚地搭在她自己的腿上握紧成拳,但她的脸还是顺从地倚了过来,这叫孟云壑忍不住心生一种莫名的愉悦。
“她性子内向不惯于热闹,此事既然谈定,我便带她走了,否则回去要找我闹了。”
黎青青听到他这样对其他人道,因着脸颊一侧贴着他的胸腔,每一次的震颤回音都是那样的清晰。
原来是想借此机会将她带走……
只是他这话说得如此自然,倒像是在心中演练了千百回般随口而出,黎青青窝在他怀中,鼻尖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脑海里回荡的是他话中隐含宠溺的余味,心里忽然一阵阵的发胀,像是眼睛里冲了热水,有点不舒服,又有点舒服,叫她分不清,脸却红得没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