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来了、汤来了——小心烫啊。”
最后一道菜终于端上桌,两家人围坐在一起,落地窗外雪飘阵阵,里面是其乐融融。
“来,先给你们发红包。”
晏母挽了下耳发,“我第一次给儿媳妇发红包,也不知道封多少才好。一点心意,绵绵不要在意。”
江意绵捏着那烫手的厚度,只觉得“儿媳妇”叁个字直直射中了她的心脏,就连江意闻在旁边朝她开炮她都没功夫理会。
春晚被装在荧幕里,温暖被装进房子里,温清蓉和晏母在厨房里洗碗,江智和晏父出门买下酒菜,江意闻晃荡了半天发现这里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于是发着脾气出门和朋友上网了。
江意绵和晏城蹲在地上,摸已经怀孕两个月的布偶。
猫妈妈的肚子里鼓鼓的,江意绵不敢用力,指尖轻轻划过它的腹部,猫咪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医生说它怀了五胎,只是前段时间生病了,估计会生产得很困难。”
“啊。”江意绵皱眉,“那怎么办?”
“替它祈福啊。我妈还特地跑了几趟寺庙,替它又是烧香拜佛,又是求签算命的。我爸也跟着胡闹,还说要把家里存的人参翻出来给它炖汤喝。”
她笑:“真的啊?”
“炖汤喝不至于,但也到处找医生。”
“真好。”江意绵看着布偶懒洋洋的趴相,被他们这对笨蛋情侣摸来又摸去,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但没走开,“它对叔叔阿姨来说,是家人吧。”
“嗯。”他说,“你也是。”
她的脸蓦地发热。
安静了一会儿,江意绵说:“其实我一直都挺害怕的。”
“嗯?”
“我一直都没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情吧。”她眼睛转过来,流转的光华常驻少女瞳中,带着几分忐忑和十分的诚恳,“……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想用这种事情为自己的错找借口,也不愿意通过那些与旁人根本无关因素来博取同情或是企图延长被爱的期限。她爸爸无论犯下多大的错,都和晏城没有关系。而她因为家庭变得割裂,晏城没有这个必要去把她一片一片捡起来。
她觉得好难堪,觉得自己好难堪。总是在给他添麻烦,让他妥协。就连这种时候,她也没办法坦诚地表达自己,把最痛的地方显露出来。
可他好好,他只是轻轻地拍拍她的脑袋,说,“不需要。”
“了解一个人有很多方式,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也可以给我提示,我很乐意去寻宝。当然,你也应该会有、可以有你觉得不必告诉我的部分。但是绵绵,我想了解你和愿意了解你,并不基于你要把你的伤口撕开。”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那样认真,语速不缓不慢,眼睛只看着她。
江意绵皱皱鼻子,把眼泪缩回去,哭腔却藏不住,“……对不起。我总是这样。”
她只要一察觉自己很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没有安全感,要打破砂锅,要反复询问,要究其根本,要折磨彼此。可如果得到了“对方也深深爱着她”的认知,她就又变成了爱情里的笨蛋。
喜欢一个人就像沼泽,你明知道眼前可能是一滩烂泥,也还是幻想底下是灿烂和光明,怀着一往无前的心,咕噜咕噜就陷下去了。
她从前就有预感,认为晏城特别。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到最后是自己精疲力竭,也没发现他的真心有哪里破损。
真的会有人毫无保留地交付给自己吗?她明明不是什么靠谱的人。江意绵不止一次这样想。
出于责任,出于良心和道德约束,她也刻意认真起来。于是内心感受就被远远忽略了。其实这一切都是基于心动罢了。
她喜欢晏城。
所以才会这样。
可骗人骗得整座森林都知道她吊儿郎当的事实了,干净又纯粹的小动物要怎么才能相信这不是上当,而是她真的在意。
晏城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难得地没有顺从她。他把人揽近了一点,几乎要抱进怀里。
他说,“嗯。我好脆弱,所以你要多喜欢我一点。”
江意绵磕磕巴巴地说,好。
外面突然一阵响动,电视里传来一句嘹亮的“观众朋友们,祝大家新年快乐”,门锁被人打开,是江智和晏父回来了。他们走进来说外面要开始放鞭炮了,话音都还没落,就被砰的一声打断,紧接着连绵不断的爆竹声四起,噼里啪啦,震得人耳朵发疼。
在这阵轰鸣声中,晏城把她扯进沙发别人看不见的死角里,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然后吻下来。
他说,“快快长大,绵绵。”
近在咫尺的声音像是一道咒语,牢牢箍住了她。
一直捣乱的魔女终于被忠诚小狗收服,不是因为小狗会魔法,也不是因为小狗很好,而是因为她自己想要把小狗留在身边。
我再也不骗人了,也不说反话了,你能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