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恙。
第二天早上,五点整,昨晚点的篝火已经熄灭,此刻冒着缕缕白烟。
颜焉生物钟很准时,起来收拾完睡袋,顺便踢了一脚篝火旁正抱着88式狙击步枪睡觉的林敬。林敬打了个激灵,马上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教官早!”
颜焉又去踢醒陈洪,伍蔺比较自觉,在林敬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来收拾了。
早饭是一片压缩饼干和几个果子,这点东西无法确保一天的训练量的精力,但条件有限,也没人会去挑剔。
一顿收拾下来,地面上人迹活动的痕迹被掩盖的干干净净。
四个人窝在树上,交流全靠身上的喉麦。林敬是个话痨,平常就是圈子里的活跃份子,这一窝四个小时不能动、不说话,实在憋得他够呛。
这也是他第一次野外特训,一开始新鲜又好奇,所以前面两个小时埋伏得格外认真,直到胳膊麻了腿酸了,别组连个影子都瞧不见时,不由对陈洪嘀咕:“怎么还没人来,是不是教官估算错误啊。”
“别说话。”陈洪也憋着劲,但不会像林敬这样没眼力去公然挑衅教官。
林敬只好闭嘴。
四人又在树上窝了两个多小时,天这会彻底亮了,夹杂冷风的阳光一点点从茂密的树叶缝里漏进来,伴随着清脆的鸟鸣,有置身世外幽谷的惬意。
林敬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胳膊,对着喉麦说:“教官,如果没人来,我们有B计划吗?”
“有。”
颜焉微微阖着眼,清冷的声音经过喉麦的防躁处理后,落到叁个组员耳朵里,莫名有稳定人心的力量。
林敬一下子来了精神,马上问:“什么计划?是不是山不就来,我就去山,我们直接打过去?”
“对。”颜焉目不转睛地眯着瞄准器里的红点,慢慢地往树荫下一个鬼祟的人影上移动。
林敬“啊”了一下,想问问具体的,耳麦里突然传来伍蔺的声音,“趴下,有人来了。”
下一秒,“砰”,枪响了。
沉清越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十点,又接了一会岳教授的电话,说的是课题实验的事情。
沉清越的研究方向有两个,一个涉及电动光学,一个是碳化硅材料体系。
岳教授向他提议将这种材料体系用在卫星的空间光学部件上——碳化硅为第叁代半导体高压领域理想材料,无论是从国家扶持方面,还是从市场空间看,CREE碳化硅、氮化镓下游目标市场均有高速成长的趋势。
岳教授最后笑着道:“上硅所苏南的研究院可对你的课题很感兴趣,一直发函过来想让你去他们那讲讲课。”
沉清越还是那句话,“看院里安排。”
话是这么说,院里还不是看沉清越的实验表安排。
岳教授心知肚明,又说起放假的事情。
沉清越说:“学生组织了叁天的行程,前两天攀岩,最后一个晚上在威斯丁吃饭。”
岳教授感慨他精力充沛,想到系里也难得有次活动,便说:“我那天要没事也跟你们去动动筋骨。”
“好,我把地点和时间发你。”
两人挂了电话。
沉清越看了下时间,接近11点了,明天是周末,倒不需要早起,却因为被老师坑了一把,晚上有个不得不去的饭局要应付。
想也知道是什么性质的饭局。
沉清越反感相亲,尤其讨厌被人刻薄的估算剩余残值,他从不觉得女人的价值体现在一段美满的婚姻上,当然男人也是。
除了颜焉外,他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共度余生的想法,不巧的是,颜焉是个比他更冷静、更忙碌,甚至对婚姻更嗤之以鼻的独立女性。
沉清越想到那张时而不耐烦的脸,嘴角勾起了缓缓的弧度。
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是一次书画展上,展会的现场有一架施坦威的钢琴,也是当晚的拍卖品之一。
这是一架制作于1901年,通体采用稀有的非洲桃花心木,琴身由24K铜鎏金浮雕的花篮、花卉、奖杯等装饰,是极为难得的维多利亚风格,具有财富和浪漫象征的珍贵钢琴。
他当时按了几个F和弦,正惊讶于这纯正圆润的音色,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艺术家不一定高贵,但这台钢琴一定很贵。”
他回头看了眼,是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对他身旁的女伴说话。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那见那个女人的模样,就被她点烟的姿势吸引,这里没有明确禁止吸烟,但每个人为了自身形象,绝不会在这么高雅的地方如市井小混混一样缩在角落里腾云驾雾。
她偏偏做了,还挺理直气壮的,身边的男人皱眉斥责她,“这是公共场合,你不该在这里抽烟。”
她含着烟,轻轻吐出来,视线却是朝自己看来,意味深长说:“现在的人沉迷炫技,一身筋骨血气涣散,用我们小学语文老师的话说呢,就是神不凝则意不达,气不至则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