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闻所未闻!丢人现眼!”汉密尔顿大吼,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二区建立二百多年,从来没有对罪犯妥协的先例!”
吉利亚诺·雷米轻咳一声,打断了现任季度议长半真半假的怒吼:“您看问题的角度可能有点问题。因为相较于罪犯,我们都认为莉亚·洛温斯汀更像是受害者。”
“洛温斯汀小姐……”他翻了翻会前发给议员们的文件,“……啊,这里,第4页第2段话,‘12岁时,阿米莉亚·洛温斯汀被北美叁区人贩兼皮条客马修·卡梅伦·穆勒诱拐,之后在个人意志受控状态下签订奴隶契约之类之类。14岁后契约被转给查尔斯·巴杜里,作为后者店内的妓女工作直至死亡’。您想想,她受了这么多苦,肯定想要报复啊。”
汉密尔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她为什么不报复她之前的奴隶主?”他扶了扶眼镜,学着雷米的样子指着文件上的某一行,“还是第4页第2段,里面说她被转手过4次,经历过5任奴隶主。让她吃苦的又不止是巴杜里,为什么死咬这一个?”
“也许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雷米装模作样地说,“她的要求不过分,同意也没什么。您也知道,找不到最后一个胎种,我们没办法封存妖魔卵。再拖下去,那玩意儿可就要孵化了。”
“议长先生,兹事体大,万不可被个人好恶左右判断。若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二区民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便危如累卵!您可千万要叁思啊!”
“对啊,议长先生。二区正处于建立以来最危急的时刻,兹事体大,请您一定不要只顾人情不顾法律。”另一位议员笑嘻嘻地接口,“您如果觉得只处理巴杜里一人不公平,那就把奴役过洛温斯汀小姐的奴隶主都抓回来呗。”
亚历山大·靳克劳立刻表示赞同:“是个好办法,也不难做到。只要跟守夜人/守日人协商,让他们向这些人所在地的政务机构申请跨区抓捕不就行了吗?”
汉密尔顿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狠狠地瞪着这些人。他当然知道目前应该采取什么措施,但这个时候‘应该’并不意味着对他有利。如果像其他议员建议的那样,答应那个女鬼的要求,让巴杜里接受普通人法律的惩罚。那就要将其所作所为,告知北美其他叁区的行政机构,因为巴杜里的共犯和大量受害者都来自于这些地方。
本案发展到如今这个恶劣的地步,跟二区区政厅监管不利有很大关系,其他区的行政人员肯定会代替受害者向二区提出赔偿要求。鉴于他就是议事会的季度议长,是目前二区最高行政机构的领袖,肯定会由他出面负责商谈赔偿的数额和方式,并且最终会在赔偿书上签名。
想想吧,他的议长任期内,二区不但出现了即将孵化的妖魔,其直接责任人又是他的主要资助人和支持者之一。而他不仅没能成功解决事件,还把事情越闹越大,丢人丢到了外区和普通人那里。选民们会怎么看他?会怎么看汉密尔顿家?
他的名字将永远跟无能和赔款连在一起,家族在政坛的未来很可能因此断送!
所以,不,他决不会同意女鬼的提议。或者说,他绝不会在任期内同意。
只要再拖一拖,再等叁周……不,两周。两周后他就可以用身体不好为理由提前卸任,那时候这事儿就是下一季度议长的责任了。
有人看出了汉密尔顿的盘算,也都不希望他的谋划成真。于是,不久前才稍稍冷却的气氛再一次升温了。
几位议员忙于攻讦汉密尔顿,帕西瓦尔眼观鼻、鼻观心地逐字阅读巴杜里一案的相关文件,好似一座会喘气的石膏像。别看他们痛斥议长先生时正气凛然,好似一心为公,实际他们只是想借机把汉密尔顿搞下去。帕西瓦尔这种不熟悉政治辞令的人都能听出来,这些人在不断催促还未发言的议员附和他们。这样他们就能以“汉密尔顿招致多数议员不满”为由,正式推动弹劾议长或罢免议员的流程。
目前看来,虽然多数人都不介意调侃一下焦头烂额的议长,但没几个真的想对他赶尽杀绝。
医生翻了一页文件,肃着脸按叁秒一个字的速度缓慢阅读着案情介绍,似乎被眼前的文字引发了深层次的思考。
其实这玩意儿就是他写的。
他正准备再从头读一遍案情发生的时间轴,那段用新罗马字体打印出来的文字却突然同时抖动了起来。紧接着,那些词就像放学时分冲出校门的学生一样,一窝蜂地涌到了纸页边缘,留出了一大片空白。一些字母犹犹豫豫地从大部队里挪了出来,慢慢地在空白处组成了一句话。
“为什么很多人都在用‘兹事体大’这个词?是议事会刚制定的固定发言格式,还是我错过的推特热点?”——Z.J.
医生垂下眼帘,偷瞟了一眼坐在他右手边的扎克·吉斯特【1】,屈起食指在纸页边缘弹了一下,回复了对方的问题。
“汉密尔顿先生之前曾经用‘兹事体大不可仅听一家之言’为由,拒绝批准守夜人/守日人进入私人领地探查怨气滋生的原因。现在有些人觉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