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你不是说过,本殿想要什么你都会给的吗?”
阇梨攀没有控制住惊讶的神情,即便李琮终于肯唤他的小名,他还是被李琮想要向长安出兵的决定吓了一跳。
他怀中桃花花瓣儿散了一地,妖艳的颜色预示着某种不详。
阇梨攀不再抱什么桃花,而是紧紧抱住一脸认真在看《六韬》的小女孩,把她抱到李琮跟前,带着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不舍,问:
“公主,我们的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李琮同样将目光看向小女孩儿,她专心致志地在看书,丝毫没有注意两个大人在为什么事而争吵。
说起来,楼兰国是没有《六韬》的,唯一一本还是李琮默写下来的。
其实,她不光默写过这一本,在楼兰的日子实在磨人,漫长的时光里,默写书籍是她消磨时间的绝好方式。
只是,在所有默写下来的书本里,李琮钟爱《六韬》,也喜欢给她的女儿讲这本书。
阇梨攀曾经问过她为什么,李琮是想要坦诚回答的,她脑海中也确实浮现出一张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脸孔,可她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抱歉。
“对不起,我忘记了。”
再也没人比阇梨攀明白昭阳公主时不时变差的记性是为了什么,所以,他几乎不会对李琮的话提出质疑。
是她愿意的。
是她愿意留在这里,陪着她的。
可是,这一次,楼兰王子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他已经给了李琮世俗意义上的一个女人应有的全部幸福,可她为什么还是想要离开这里?
阇梨攀想到一个可能,惨白着脸,问她:“公主,这些你都不想要,是不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那上面还有李琮留下的吻痕;又指了指他视若珍宝的孩子,那孩子和李琮长得一模一样。
“不管是我,还是孩子,你都不想要,对不对?”
李琮摇头,这次微笑的人变成了她。
“怎么会呢?本殿很喜欢你。”
话锋一转,她又说道:“可是,蔓蔓不是说过,要给本殿最好的东西吗?”
这是一座永光之城。
然而,耀眼刺目的阳光也抵挡不住阇梨王子此刻所感受到的寒意。
她说:“本殿以为,无上的权力才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阇梨攀暗暗苦笑,薛护法说得没错,昭阳公主本非池中之物,到头来被困住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面对野心勃勃的爱人,阇梨攀没有别的选择,他只有兑现他的承诺。
“好,那就如公主所愿。”
后来的一切进展得异常顺利。
在李琮的记忆里,楼兰的确是个骁勇善战的国家,更不要说阇梨王子还赠予她一支无人可挡的黄沙兵团。
就像她最开始遇到的那两个守卫一样,这支兵团无需饮食,行踪不定,如同鬼影一般跟随她荡平眼前遇到的一切阻碍。
哪怕是不小心受伤了,流出来的也不是鲜血,而是亮晶晶的黄沙。
“蔓蔓,你的身体里流动着的也是黄沙吗?”
李琮还是没有换下最开始的那件衣袍,她端坐于军帐之中,案前摆着的是长安的舆图。和那些书一样,这份地图也是她自己默下来的。
好像是当金吾卫大将军的时候吧?她借着巡城的由头,把整个长安内内外外都走了个遍。
阇梨攀不想正面回答李琮的问题,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挑逗地说:
“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什么,公主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随后,又是春宵帐暖,极尽温柔。
其实,阇梨攀王子知道,李琮的心始终还是向往着离开,她还能流出鲜血就是最好的证明。
离不开那座城的人,就和他一样,血管里流淌着的是灿灿的黄沙。
他想,等到他给李琮她最想要的一切,她应该就不会走了吧?
最开始,阇梨王子以为李琮是想赶回长安,自己当皇帝。所以,他不惜把黄沙兵团借给李琮,还在她身边出谋划策,想尽办法助其伟业。
直到后来,阇梨攀发现李琮的确想要权力,可又不全是权力。
比如说,攻下凤州以后,他建议屠城威慑,李琮却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答:“生民多艰,于心何忍?”
比如说,每场大战之后会死很多人,李琮会给死去的所有士兵立衣冠冢,即便那曾经是和她不死不休的敌人。
比如说,当最后攻到长安,李琮看着帝位上仓皇失措的兄长,询问之后得知原来李敬服丹方而薨,之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杀了李珏。
真矛盾。
既心狠手辣又心怀慈悲。
既野心勃勃又隐忍筹谋。
阇梨攀想,她一定可以做一个很好的皇帝。
注意,不是一个很好的女帝,而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她,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