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您先别生气,儿臣倒是觉得,长槐这孩子或许有其他见解,您不妨听他说完。”
诚然,在亲近官家的诸相中,有韩章韩大相公那样有私心的,但也有部分是基于维护皇权,不愿本朝在出一个如先太后那样,心怀吕武之志的太后。
但太后说的并非没有道理,部分支持太后的老臣,却是知道当初先帝亲政之后,大宋是个什么样子,宋辽边境争斗不休,西北那边又有西夏自立,先帝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当初的和平确实来之不易。
该怎么破局呢,站在太后的立场上,其实太后并没有过错,官家背信弃义,朝局每况愈下,太后本来就有拨乱反正的职责,更何况当初还是百官恳请太后垂帘听政,法理上不容置疑。
想了想,盛长槐只能硬着头皮,再次给太后行礼赔罪,问出了一个问题。
“娘娘,臣只想知道,您是在谋划什么,今日早朝,看似官家赢了,可称生父为皇考,但谁都知道,官家输了,不仅颜面全失,连带着朝中诸相,已然在群臣中失了威望。但是太后您也没赢,官家认回生父,即便官家表面上仍旧称呼先帝父皇,您为母后,但天下哪有一子双父的,宗庙礼法之中,官家已经不算先帝嗣子,还有,朝中亲近太后的老臣,不是被贬,就是被闲置,娘娘已经失去了朝局,这样双输的局面,是否娘娘刻意为之。”
韩驸马撇了一眼盛长槐,他其实也有这样的疑问,但是在怎么说,太后都是公主的嫡母,他作为女婿,这种问题不好问,现在盛长槐提了出来,他也想知道答桉,曹太后看到韩驸马的眼神,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
“哦,盛侯既然看出来了,那你觉得,哀家为何要这么做。”
盛长槐暗自摇了摇头,太后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如果自己不能猜对她的谋划,是没有任何办法劝说太后改变心意的。
“臣不敢妄自猜测,但可以确定,从官家骗走玉玺之后,太后您就知道,朝中大势,已在官家,即便是先帝留下的老臣,也都心向官家,毕竟官家才是皇帝。”
这其实很正常,一朝天子一朝臣,曹太后虽然垂帘听政,但谁都知道,太后年纪大了,又能再活几年呢,先太后当年能够权倾朝野,行吕武之权,那是因为官家登基的时候年龄尚小,先太后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是等到先帝成年,先太后日渐衰老,朝中的文武百官,也一步步的投向先帝,除非先太后真的像前朝女帝那样,要不然,这是必然的结局。
朝中百官性格迥异,但其实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一心为公,比如御史台诸位,如果没有皇考之争,太后如果争权,恐怕他们弹劾的,就是投靠太后的。一种是投机者,比如韩章韩大相公,太后和官家怎么选,一目了然。剩下的,也就是最后一种,在朝中占据少数,有埋头做事,不理朝争的,也有混日子的。
当初官家从太后手中骗走玉玺的时候,几乎没人以此指责官家,在那个时候,曹太后恐怕就明白了,官家的地位已经稳住了,但是,太后能明白,官家却看不明白,不是因为官家当局者迷,而是因为从一开始百官还没归心的时候,恐怕官家就有意用皇考之争来与太后夺权。
盛长槐也是今日早朝之后才看明白,之前所谓的太后和官家在朝中势力不分上下,甚至隐隐压制官家,其实都是假象,不过是正直的老臣以及一心为公者为了维护礼法,在皇考这件事上支持太后而已,可惜的是,官家看不透这些,太后也不相信官家能够退让一步,认先帝为皇考,毕竟是半路母子,站在人性的立场上,不比寻常百姓,有官府约束,官家是天下之主,执意认回生父,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说白了,造成现在局面的原因只有一个,子不知母,母不信子,没有血缘关系,甚至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官家和太后母子二人,先天上就没有互相信任的基础。
太后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她的表情中,盛长槐确认,太后这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臣可以料到,今日之后,官家虽有中枢诸位相公支持,但却失了百官之心,一心为公的,不是被贬,就是辞官,剩下的人也心灰意冷,恐怕没几人愿意为官家效力,而官家能用的人里面,除了禹州潜邸之人,中枢诸相,剩下的,大多都是私心大于公心的投机者。”
曹太后脸色一变,他万万没想到,盛长槐竟然能看出她的谋划。
“看来,即便是我,也小瞧了你,这种事,中枢诸位相公都不一定能看明白,哀家倒是没想到,你竟然比大相公们看的更长远,先帝不愧是先帝,难怪他要专门留下遗诏,让你以文官身份出仕,你的能力,放在军中确实屈才了。”
这时代文贵武轻,即便是曹太后出身将门,也有这种心思,但是她却想错了一点,不是盛长槐能看明白,而是盛长槐有超越千年的见识,前世的历史,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最少两次,每一次的结局都差不多,盛长槐这是早就知道了答桉,并非他就比诸相强。
但是,盛长槐并没有解释,太后的误解,有利于他后面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