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还在骂骂咧咧,回头看见我,突然像是晃了个神般,气势一下子收了起来。
他身后有个小混混小声说着,“这不是法院里那个……”
张亮眨巴了下眼睛,放下指着秦姌的手指,展开笑容跟我打起招呼,“林法官!”
他上前来跟我握手,见我并没有伸手的意思,知意的收敛起动作,口里还念叨着,“幸会幸会。”
他重重叹了口气,“唉,以前不知道您和唐先生的关系,多有冒犯。”
我直视他,“别误会,我跟他没关系。”
他又不解的眨巴了下眼睛,心里不知进行了怎样的联想和盘算,打着呵呵道:“了解了解,无论如何我们都尊重林法官您。我们很配合的,前几天那案子我们就撤诉了。”
我点点头,“这个我知道,那案子能顺利结案,你作为原告是做了退让的。”
他摆着手笑起来,后又打量了江源和秦姌一眼,对我道:“认识?”
我冲他微笑,“我今天来,是给秦姌小姐提供一些离婚法律意见的,既然碰到了你和她的纠纷,就一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吧。”
张亮语气不再像方才那样客气,“林法官,这又不是法庭,您这还管啊?”
“我不是想管,只是提供一些法律意见,让你们好选择下面要怎么做。”
张亮脸上透出不耐烦。
我也知道张亮要这种赌债,是不可能走法律途径的,我本意也不是真想让他坐下来解决问题。他也知道我是在变相赶他走,口里打着哈哈就要道别。
张亮和一众马仔走出去几步后,却又折返了回来,秦姌警觉的看着他们,生怕他们再继续为难。
张亮却停在我我的跟前,低头与我小声低语道:“林法官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给你透个风,这几天有人偷偷开价想整你。”
我心里一颤,回味了一番他的话,全身像灌了凉风般冰冷,“你说什么?”
他语气无奈道:“我也是有点门道才听说的,本来还想替你和唐先生再多打听,但他们做的很秘密,别人不愿意多说。”
我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一旁的江源也听到了张亮的话,走上前来担忧的问道:“安若你想想,有没有什么人有嫌疑的。”
我攥了攥手中的包,“我办过这么多案子,肯定会有一个两个有怨气的。”
“要不跟你的单位反应一下,这可不是小事。”
往常在法庭上,也遇到过当事人当面威胁要报复我的,可大多都是为了泄愤,于是我自我安慰道:“这种事我和我同事也遇到过不少。”
我转头向张亮再多询问了几句,面上虽又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但心中默默提高了警惕。
我进了秦姌家里,还为张亮刚才的话而心有余悸。
秦姌为我们泡了茶水,娇俏的面容上带了愧色:“没什么好招待的,见谅。”
我环视着四周,这里只有一个房间,床铺被用挂起的帘巾遮挡隔开,逼仄的屋子因久久晒不到阳光而透着潮气,北面的墙壁被前几日的大雨殷的泛了皮,入目可见生活的艰辛。
江源也是第一次来她家里,见到此情此景,眼中不禁流露出叹息与心疼。
我饮着并不可口的茶水,微笑着对她道了谢,开门见山道:“我就不自我介绍了,你应该也从江源那里听说过我了,我今天是受江源所托,来给你提供一些法律意见的。”
她点了点头,口中念着感谢。
我重点问了问他们主要的财产与收入来源,和他丈夫的负债情况,心中大概有了底。
“既然他已经同意离婚,我就帮你们写一个离婚协议,我听你说的他叁天两头也不回家,趁着下次他来江源这儿拿钱的时候,你就赶紧催促他把离婚证办了吧。”
说到这,秦姌面色有些难看,犹豫着说道:“这几天他为了躲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问他去做什么,他奇奇怪怪的说要干笔什么生意。其实我们昨天就说好去办离婚,可他昨天一整天都不见踪迹。”
我思量了一下,“如果最后你们协议离婚不成,你也可以走诉讼的途径。”
她点点头,“我这次是铁了心要跟他离婚了。”她转头看向江源,“已经让你出了叁万块钱了,实在不能再麻烦你了,我想去法院提离婚。”
江源正待开口说什么,我打断道:“秦姌说要提起诉讼,反而是个好事,一则就算给了那个男人钱他也不一定说话算数就跟秦姌离婚,二则走诉讼途径费用也不是很高,叁则能通过法院把她丈夫的债务分辨清楚。”
江源听了我一番解释,也觉得有道理,我自觉已经尽了朋友本分,我晚上还有同事好友的聚餐,又简单与他们分析了一番后便道了别。
走在去聚餐的路上,我回想着江源处处为秦姌打算考量的样子,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涩。
初恋于江源就像秦姌为我泡的那杯茶,虽然沉积多年不再有当年的新鲜,但苦涩中仍有清新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