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总是突然发生,却往往早有预兆。
接到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传唤面圣时,晏成正看着莲池里的大片荷花。
初秋时节,尽管仍有些许新荷露头,可更多的荷花还是无可挽回地显露了败落之势。失去盛夏给予的钟情偏爱,百亩莲花在秋风里无声凋落。
“冯叔,荷花败了。”晏成低声道。
莲池边除了两人并无闲杂,冯继把素日最合度的笑容收了起来,此刻的面容竟显得有些慈悲。
“殿下,秋日里荷花自然要倾颓的,可蒂落自然瓜熟啊,也未必全是坏事。”
晏成面无表情:“可我不喜欢莲蓬。”
“那殿下也不是非莲花不可,”冯继此时看向晏成的眼神带了些不加掩饰的怜爱,“金桂和冬梅同样不逊色。”
晏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头看向冯继时,神色已然如常日般笑嘻嘻的:“还是冯叔疼我。”
冯继也挂回了那副笑容连连哎呦:“老奴可担不起。”
*
未央宫的殿门紧闭着,晏成泰然自若地看着侍卫在她到来时推开又闭合。
主座上的皇帝看着她步步走进主殿,手指正慢慢捻着腰间玉佩的流苏。除了一旁的皇后和宓太妃端坐,殿前的黎妃和谢闵都垂手而立。
晏成的脚步只微顿了一瞬,除了主座上嫡亲的兄长,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臣妹参见陛下。”
皇帝挥挥手示意免了,放过流苏后便支着头将殿内的所有人扫视了一圈。
“黎妃说你……”皇帝咂舌,思考着措辞,“说你和谢卿有情。”
从皇帝嘴里转了个弯,这话显然好听了不止一分。
“黎妃娘娘居于深宫,外面的事倒惯会打听。”晏成木着张脸,语气不阴不阳。
“殿下这是矢口否认了?今日妾可是……”嘲讽的话还没出口,撞上主座上那位似笑非笑的神色,黎妃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亲眼所见。”
宓太妃神色颇有些不安,她正攥紧了手帕,似是再也忍不住了:“怪老身多言,谢郎是奉了父母命来探望老身的,陛下莫……”
“奉了父母命?”黎妃笑出了声,“娘娘莫怪妾驳您的嘴,今日妾可是亲眼看见谢少卿从昭明宫后门走了出来。”
“殿下与谢郎自小一贯亲近,黎妃你——”宓太妃立刻抢了话头。
“亲近到可让外男留宿宫中?那可真是妾见识短了,”看宓太妃哑口无言,黎妃勾起唇角,捋着帕子慢条斯理,“长公主并不常住宫中,昨夜妾看长公主醉酒,不放心才派人跟着。本以为谢少卿是和妾想一处去了,谁知一路上同殿下拉拉扯扯不说,这送着送着竟把自个儿也“送”了进去。这般小住一回便这样难分难舍,那平日在公主府岂不是……”
“没根据的东西还是别胡乱揣测的好。”一直低眉不言的皇后此时才插了一句话。
黎妃的笑容微凝,觑了眼仿佛置身事外的皇后和毫无反应的皇帝,面色冷了下来。
自进了未央宫起,晏成的余光便一直在沉默的谢闵身上。而他正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般立在原地,几乎融进了窗外昏黄暗淡的天色。
等戏台上的角儿做完了戏,晏成和黎妃的脸色已经说不出谁更冰冷了。
眼见着皇帝兴致缺缺,皇后作壁上观,晏成和谢闵一个比一个会充树桩子,黎妃攥紧了手帕,准备直接翻底牌:“陛下,妾有证——”
“那就赐婚吧,”晏成语气淡淡,却让四座皆惊,“看这劳心劳力的,本宫不负美意便是了。”
皇帝坐直了身子直视晏成,唇边并无笑意:“阿晏,婚姻大事,可不是说气话的时候。”
皇后也帮腔道:“若是因为一时难过……”
话音未落,宓太妃就急忙抢了话:“正是!污蔑殿下可不是玩笑,黎妃既说有证据,那便交由宗正寺去……”
皇后的眼神在宓太妃脸上打了个转,敛眸不语。
“多谢宓太妃美意,”晏成冷声打断,没有看向旁侧的老妇人,锐利的眸光直射向了垂手的谢闵,“本宫做事唐突,秋怀若是无意,直言即可。”яóúsеωú.νǐρ(rousewu.vip)
铿锵有力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眼睛便都聚集在了沉默的谢闵身上。
“……臣无异议。”
晏成曾调笑过谢闵的嗓音似春溪破冰,清透温雅,谁要是和他谈情,恐怕光听情话就酥了一半骨头。
此刻的谢闵声音喑哑,晏成眼里的锋锐随着他的话语被黯淡取代。自少年至今日,取笑打闹的光景在记忆里尚且光鲜,却不想竟也走到了这步。
晏成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皇后拟旨赐婚吧。”皇帝甩甩袖子站了起来,皇后和宓太妃也跟着立起,看着皇帝头也不回地踱步而去。
“婚事有劳皇嫂安排,臣妹公务繁忙,先告退了。”没有理会黎妃明晃晃的笑容,晏成目不斜视地大踏步离开了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