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暖的阳光辉映着庭中积雪。耀眼的柔白光晕里,洒扫侍女稚嫩的脸蛋也被映照得分外清丽。
按照皇家规矩,今天是谢家少爷一旬回府的好日子,永宁侯府上上下下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寅时正点便点着灯将房檐和庭院的积雪洒扫得干干净净。天光大亮时,整个侯府窗明几净、张灯结彩。一桌一椅的摆放也讲究至极,无不昭显着大家族的气派。
辰时一刻,公主府的仪仗在永宁侯府诸人的翘首以盼下浩浩荡荡地停驻在了门前。
按礼法论,公主自然应当行于驸马之前。故而当晏成进门时身形一顿、而后与谢闵左右并行踏入永宁侯府的大门时,侯府内低眉颔首的家奴惊愕过后无不喜不自胜,只觉与有荣焉。
永宁侯夫人沉缇兰远远看着这一幕,心底的大石头才算是稍稍落地。
——无论如何,昭明长公主在人前还是很爱重闵儿的。
至于内里怎样……侯夫人垂下了眼眸,安静地跟随永宁侯的脚步迎上前去。闵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昭明人前给他面子,他就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晏成作势免礼,谢闵便快步走上前扶起了将要行礼的父母,迎上父母投来的眼神时,眼底也不免起了澜漪。
仅一旬未见,侯夫人看着儿子红润精神的脸色与成婚前浑浑噩噩的样子已然大不相同,眼角不由得一阵酸涩。
她对儿子的心愿心知肚明却又一直感到为难,此刻看着他健康的脸色,数年的郁结和挣扎都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了……就让他喜欢吧。
比起谢家,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快活。
*
谢闵少年时,小他叁岁的忠平侯公子崔望铭被陛下封了世子之位。彼时的世家少年们都已深谙家族势力的亲疏,童稚时不论身份打成一片的亲昵时光被抛之脑后,萧氏一派的儿女们开始在学堂上针对起了谢闵。崔望铭得到侯府世子位之后,这种排挤的威势便愈加密不透风地裹在了少年谢闵的身畔。
虽说谢闵并不曾在家里提过这些,耳聪目明的沉缇兰还是为此专门同丈夫商议给谢闵也求个世子封号,当时的谢闵态度平淡,显得无可无不可。
可有一日谢闵下学堂回来后却径直闯进了永宁侯的书房,沉默半晌后,酿足了气势的小少年抬起头,坚决地同父亲高声开口:“我不要做世子了!”
永宁侯此时已经将请封的折子递了上去只待陛下传唤,闻言诧异地问他为何,方才还目光坚定的少年郎一下子气短了起来,闪烁着目光低声嗫嚅,白净的耳尖也挣扎着变红了。
见此情景,永宁侯谢邈只说待他考量一二便没再追问。后来还是谢闵的书童乌琅支支吾吾地被沉缇兰问出了缘由。
学堂休憩时间里,忠平侯世子同几个世家少爷闲聊,聊着聊着便口无遮拦了起来。赵家公子吹捧着崔望铭,言语间竟调侃到了宗亲女头上,直言日后的世子夫人之位非得公主才配得上。崔小世子一时得意,言行也有些无状。
“那几个长公主嘛……嫡出的年岁太大,年岁相当的生母低微,”崔望铭支着脑袋望天盘算,“差不多的也就个昭明公主,虽说相貌尚可,可人也太凶了,还没我的丫头讨人喜欢!我才不要她!”
哄笑声里,谢闵的一声冷笑分外刺耳。崔望铭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立时便臊怒了起来:“谢闵你笑什么!”
谢闵气定神闲地翻着书,看也没看他一眼:“笑你们不知死活,连几位长公主和昭明公主也敢取笑指摘。”
赵家公子脸一白,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杵在原地不敢说话了。
崔望铭脸一僵,余光瞥见学堂里正偷觑他们的其他学子,畏惧和难堪一齐涌上了心头。他凶狠地四处瞪视了一圈,阴沉着脸朝谢闵道:“那又怎样,你若告状,这里的怂包没人敢为你作证。”他深吸了口气,拿拇指指了指身后的那群人,神情恶劣又嚣张:“而他们,都会替我作证。”
谢闵合上书,用一种悲悯的眼光朝他看了过去。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洒进来,将他的身形勾勒出一圈金色的朦胧轮廓,一时间让整个人显出了莫名的威势。崔小世子身边的少年们下意识避开了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哦……”谢闵站起身来,抱臂倚靠在了窗沿,“谢侯爷家的谢闵说崔望铭和赵延编排挑拣宗亲女,崔氏的世子爷和赵氏的大公子说谢闵诬告……是这样么?”
谢闵嗤笑。
崔望铭一时间犹疑了起来,觉得好像是这样,但又觉得谢闵意有所指。
赵延比崔望铭还小一岁,却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脸色变得更僵硬了。
“谢侯爷的小公子”在外声名极好,谦逊安静、不惹是非是他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反而是他们几个频频因为蓄意挑衅被官学的老学究们惩罚。
他们始终对此不以为意,反正夫子们也只能罚他们抄抄书,再不然就是告家长,而他们的父母根本不会因为他们欺负谢闵对他们有所责难。无论是夫子还是官学,最后还不是随他们去了,左不过是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