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确是好主意,不过你倒是不必担心大父的反应, 我离开京城前, 就已经自请从谢家族谱上除名了, 大父不会为了一个流放子弟来找定州军的晦气。”
赵无缺的眼睛睁大了一圈。
谢琢继续说:“不过将军还真是性情中人,我不过是随口试探一句而已, 将军这阵脚乱得可有点早。”
赵无缺眼睛转了一转,忽然又恢复了那种憨厚傻白的笑容:“哎呀, 这不是因为听过鼎鼎大名的谢三郎的名头嘛!就算是漠北这个乡下地方,可也是传诵过谢三郎的名字的!我别的不行, 包打听是定州一绝!”
他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脸上得意之色尽显。
谢琢没被这发糖衣炮弹击倒, 柔中带刚地回答:“赵将军太过妄自菲薄了, 私造军钱这样的大功业, 可不能用‘不行’来概括。”
与其说赵无缺是啥都不行,不如说他是太行了。
私造军钱这活儿,不是能人还真干不下来,除了要胆大心细,就是要心黑手狠, 从铸模、开矿、冶金, 到让军钱能够完美无缺地混过户部的检查流入大库, 桩桩件件,哪样不是要命的活计,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才东窗事发,可见赵无缺其人与传闻中那个纨绔子弟根本没有半厘钱的关系。
比起世人口耳相传里那个怂包怯懦全靠好运才活下来的纨绔,面前这个赵无缺就像是匍匐在地上的野狼,深谙伪装之道,但是任何一个小瞧他的人,绝对会吃到大苦头。
赵无缺压根没有要蒙混过去的意思,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张嘴就大吐苦水:“我也不容易啊,当兵扛枪,吃粮拿饷,兄弟们入伍不就是为了这么点东西?但是上头发下来那点仨瓜两枣,润润嘴都不够,他们好意思给,我都不好意思说。战事急迫的时候么,嘴一松就许了很多好处出去,完了就算把我所有家当砸锅卖铁扔出去也不够补啊,刚好那年行军碰到了一口没开过的铜矿,你说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所以我就稍稍那么剑走偏锋了一点……”
他把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姿势出来,见谢琢挑高了眉头,就含蓄地嘿嘿笑了两声,扩大了点儿手指间距:“大一点儿、大一点儿哈。”
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做出这样嬉皮笑脸的姿势来,委实有些辣眼睛,奈何赵无缺本身并不这样觉得,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套路,撒泼打滚偷奸耍滑嬉皮笑脸的招数信手拈来,好端端一个坐镇定州的大将军,比市井里的泼皮无赖还要油滑。
不过就这么三言两语间,赵无缺已经巧妙地将私铸军钱一事统统揽到了自己身上,好像他就是一拍脑袋觉得钱不够发,于是跑去挖矿铸假钱了一样。
谢琢叹口气:“所以将军把我拉下水,是想干什么呢?”
赵无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哈:“瞧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一样哈哈哈哈哈——”
在谢琢没有波澜的眼神里,赵无缺脸皮再厚也笑不下去了,只得抓了抓头发:“这么明显?”
谢琢默不作声,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也不知道赵无缺从中体会出来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一下变一下,最终定格在了无奈上。
名满京城的谢三郎不是好糊弄的傻子,他被放在管理军饷粮草的营帐里,日日对着账簿看物资进出,能看不出里头的出入和猫腻?赵无缺如果真的想要保守秘密,就应该心生警惕,把他拎到最为偏僻的地方坐冷板凳,一上来就把人塞进管钱的部门,用“此人才高八斗”这个理由可不好使。
赵无缺能瞒天过海干这么多年要杀头的活计,就证明他不是个脑袋空空的傻瓜蛋,他这举动必然是有目的的。
这一手没有预告的坦诚相对,要么彻底把谢琢绑上他的船,要么今天这里就得死一个。
这样光明正大的阳谋,让谢琢露出了点无语的表情。
“你放心,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唬你玩儿的,我不随便杀人。”赵无缺见他露出了这个表情,被逗乐了似的笑起来,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盘在一起,无聊地踮动摇晃着。
“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定州军的大将军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的:“我听说啦,你被流放就是因为查军钱的事没查对方向,这下不是正好?揭发定州军首帅私铸军钱,这样的泼天大功劳足够你摆脱戴罪之身风风光光回去做你的谢三郎了吧?照皇帝老儿想要收缴兵权的架势来看,你今天揭发了我,说不定明天就能去兵部捞个侍郎当当。”
谢琢扬起嘴角:“将军这话又说得含蓄了。”
何止是兵部侍郎,六部里头任君挑选都没问题。
要是能将把持了定州军几代的赵家拉下马,皇帝只怕会高兴得当场撸了兵部尚书让他上。
之前的诬告风波里,王瑗之作为正使没捞着什么功劳反而被他这个“诬告犯”扯下水惹了一身腥,皇帝发作了他这个诬告犯,却不能去动王瑗之,因为王瑗之就是他亲手提上来的,怎么也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