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亚诺拉用光裸的脚背挑起一件沙发扶手上落着的衬裙往地上一甩,面色冷淡:“干你自己的活。”
阿拉德沉默了一会儿,弯下肥胖的腰,捡起那条衬裙搭在手臂上,欲言又止了一会儿,默默地低下头开始收拾房间里地一地凌乱。
艾利亚诺拉看了他慢吞吞挪动的背影一会儿,伸了个懒腰,走到帷幕后的躺椅上,两条过分修长纤细的腿耷拉在躺椅旁,像是垂下了百合花纯净的枝叶。
纹路细密的金色帘幕遮住了后头的景象,不一会儿,属于水烟的浓烈果香和蜂蜜的香气氤氲开来,阿拉德微微松了口气,艾利亚诺拉的睡眠一直很差,或许是因为身体的残疾,他很难入睡,只有大量摄入水烟,依靠药物的催眠才能睡个好觉。
过了一会儿,房门忽然被叩响,阿拉德神经骤然紧绷,外头可都是起义军的人,现在来敲门的——不等他想出个头绪,帘幕里的艾利亚诺拉已经开口了:“让他进来,然后你可以出去了。”
在属下带着好奇的视线里,起义军面目冷肃的指挥官手里提着一束花,像是提着一柄剑一样,等门打开,他看都没有看那个开门的人一眼,自然地走进了房间。
阿拉德试图停留一会儿,但是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冷冷地盯着他,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按照艾利亚诺拉的吩咐退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后,他呆呆地面对着木门站在走廊上,忽然觉得悲哀又绝望。
提着花的男人在房间中央站了片刻,帘幕后仿佛已经睡去的人吐出一口烟气,透过帘幕,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充满了诱惑力的轮廓,从拉长的脖颈到光洁的下巴,像是一只天鹅。
来人步履平稳地走上去,用花束挑起轻飘飘的帘幕,一道缝隙伴随着薄薄的烟雾浓香涌出来,镶嵌着宝石的黄金烟管懒洋洋地伸出来,架住柔嫩的花朵。
“浪漫的陌生人啊,你率军征战时,还会在剑鞘里插上芬芳的玫瑰吗?”
含着笑意的吟唱十分醉人,又带着沉溺在水烟中飘飘然的迷离恍惚,就是再有定力的人也无法抗拒面前这一幕。
来人手中的花被一根烟管架在了半空,他慢吞吞地低头去看,躺在土耳其式样的绒面墨绿长椅上的人衣襟大开,单薄的丝绸浴衣只用一条腰带束住,于是无论是胸膛还是光洁的腿,都一览无余地映入了他眼底。
这场景可太具有冲击性了,颓靡的美人依靠在黄金白银的珠宝中,被丝绸和花朵簇拥,淡金色的长发垂落,衣衫凌乱,修长的腿懒洋洋地搭在一起,他的容貌带有圣子的纯然无暇,但他的姿态却过于放浪,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充满了梦幻、放荡、邪恶的诱惑力,那些引诱圣人堕落的宗教画,倘若以他为蓝本,那么世上绝无人能够对圣人的坚贞产生怀疑。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被别人看见,也或许这样的美丽本来就该为世人所共享。
“我不叫陌生人,”男人声音平稳,吐字清晰,“我叫弗朗索瓦·巴蒂斯特。”
他调转手腕,将那束淡紫色的玫瑰递到艾利亚诺拉面前,无论是姿态还是动作,都像极了调转剑柄将短剑递给别人,全然不见献花的那种浪漫柔美:“我听说每一次与情人见面,都要送一束花,这一次我没有带,所以从楼上找了一束,它的颜色很漂亮,像是你的眼睛。”
最后一句话,是他看着艾利亚诺拉的眼睛补充的。
“这束花的原主人告诉我,它的名字叫爱丽丝,我将它献给你,希望你爱我。”
严肃板正的军人用一板一眼的语气说出了缠绵的情话。
第166章 巴黎之死(四)
弗朗索瓦身上并没有高卢男人那种普遍的轻佻多情, 种族天赋般的浪漫气质在他身上无处可寻,从严谨地扣到脖子最高处的扣子和扎得严严实实的皮带里,能辨认出的竟然更多的是黑森民族那种古板自持的冷淡。
很难想象,这样一种性格的人居然会做出率军攻打国都, 将国王拽下王座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 因为他看起来明明更像古典小说里坚持使用双手剑的骑士, 固守着古老的家族荣誉和贵族头衔, 以能够为了向国王献出生命而无比的自豪。
那些贵妇人的猜测或许也有些道理,这样的男人,不像是贫民家庭能够养育出来的。
指挥官去和他的美人亲亲我我了, 这个消息长了翅膀般飞到了所有起义军士兵的耳朵里,他们笑嘻嘻地打扫战场,将那些死去的人挨个排在空地上等待家属来认领, 一边挤眉弄眼地和同伴们做鬼脸,压低声音猜测指挥官能在那个大美人房间里待多久。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在最为彰显强权和暴力的战争中,夺取败者的钱财和女性亲属是最能满足胜利者的征服欲的, 这意味着他们将对方东山再起的资本和身为人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起义军都是由没受过教育的平民组成,他们的指挥官用严苛的军法将他们强行捏成了具有战斗力的军队,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本身的素质有多大的提高。
抢夺钱财、占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