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来看,我们的世界泾渭分明,哨兵和向导从一开始就被从民众之间剥离了出去,而实际上,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男人说出了最终的结论,“我们只是在和披着人皮的怪物混居,而讽刺的是,你根本就无从判断自己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教授,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姑娘就是当初失败品的后裔?”
“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向导,即便天资聪颖,精神抚慰能力却非常之低,在我为她主刀之前,她甚至无法与哨兵达成链接,”一只手轻抚着晏菀青的脑袋,令她不安的动了动眼珠,“但完美向来是最无聊的事情,生物迷人的地方就在于永不停歇的进化,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走向何方。”
“……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报告书上说她疯掉了。”沉默了半晌,女子才重新开口,“这有撒谎的必要吗?”
“安杰娜啊安杰娜,”男子笑了起来,“你真的认为在总统府里发号施令的还是我们的大总统吗?”
女子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晏菀青的周围重新回归了寂静,她的意识也昏沉了起来,而当下一次清醒来临时,她发现在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单人床上,床头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麻利的削着苹果。
“唷,睡美人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是自己技术生疏,麻药下过了呢。”许久不见的陈洛一边打着不正经的招呼,一边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
“……你怎么会在这里。”晏菀青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作为你的主治医生,不出现在这里才奇怪吧?”这么说着,陈洛推了推鼻梁上的单镜,咬了一口削好的苹果,丝毫没有为病号服务的意思,“我如今正好轮岗到了边防军这里,你挺到救援队到达就昏了过去,这才被送到了我面前,经过我彻夜看护才脱离了危险,听了有没有很感动?”
晏菀青对此不置可否。
“一号大人……他们安葬一号大人了吗?”她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唇。
“暄容大人啊……真是可惜了,”陈洛沉默了一瞬才回答道,“葬礼就在明天,既然你已经苏醒了,我去跟军团长说一声,也可以让你列席。”
“军部呢?”晏菀青问道,“帝都的军部没有反应吗?”
“这你可就问到点子上了,”陈洛闻言收敛了笑容,“总统府在短短几日内就任命了三位新一号,全部被军部给倒吊着挂在了大门口,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军部要跟总统府撕破脸的时候,总统府给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人选,你知道他们最后推出去当挡箭牌的是谁吗?”
晏菀青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极为糟糕的预感,被掌握在总统府手里,又能让军部熄火,这样的人选,她无论怎么想也只能想到一个。
“不会的,那是她的亲儿子……”手指紧紧的搅在被子里,女孩的面庞在苏醒后首次露出茫然的神色,“她不会让琛哥去背负卖母求荣这个罪名的……”
“卖母求荣?不不不,以我对一号的了解,她当然不会这么做,”陈洛摇了摇头,“毕竟这可太小儿科了,她根本不会看在眼里,要玩就会玩个大的。”
晏菀青没有理会他的感叹,有一根线正在她的脑子里穿梭,将百思不得其解的过往一片片串联了起来。
从帝都到罗杰斯要塞,一号主动走进了总统府设下的圈套,她明知道前方是一条死路,却毫不犹豫的迈了进去。
为什么?
晏菀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此刻它正因手指的用力而发青。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活不久了。
失去了向导的哨兵寿命会大幅缩减,能活到四十岁就算是奇迹,而房暄容早就超过了这个界限,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一直在倚靠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在硬撑。
然而,人力终归是有穷尽的。
既然如此,她就要把死亡带来的利益最大化。
因此,她没有选择平平淡淡的在病床上闭上双眼,而是精心为自己准备一场盛大的闭幕。
罗杰斯要塞的血战足以将“房暄容”这个名字推上神坛,以此为中心延伸出去的才是她真正的后手。
所以,杀死她不能是别人,必须是房其珩,这份独一无二的荣耀会巩固她在血色苍穹的地位,足以将后者树立为叛军团体中新的标杆。
所以,她的死亡必须壮烈而冤屈,这样才能让一向蛰伏的军部名正言顺的走出阴影,与以总统府和元老院为代表的的贵族们相对抗。
所以,房其琛必须杀掉卡特罗,以此博得希沃和文森特的信任,被视为连接总统府与军部的唯一纽带,这样才能摆脱资历和排名的束缚,凭借着房暄容之子的光环,一跃成为军部的掌门人。
而晏菀青在这场闭幕表演中获得的小小荣誉,不过是房暄容为了安抚儿子而随手送出的礼物。
可房暄容的目的是什么呢?她绕了如此大的一个圈子,到底是要达到怎么样的目的?
晏菀青很清楚,那个女人做这一切的出发点必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