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未至,已有一些亟不可待的知了开始忙于渲染夏日氛围。
宋徽翊穿着清凉,听着响破天际的蝉声,坐在办公室里昏昏欲睡。
手机挺无聊的,没什么可看,距离她的下一堂美术课还有二十分钟,她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
坐着对面伏案写教案的纪倩像是接收到了某种讯号,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欸,上次那谁不是说了让你别穿短裙的吗,现在的小学生不得了的。”
宋徽翊果然露出个便秘的表情:“知道了,我一会儿在裙子里再穿条裤子,保证包得严严实实。”
纪倩见她表情不虞,像是极不耐烦,她知道这人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脾气虽然大了点,但跟着她有肉吃,于是也不恼,继续凑过来说悄悄话:“明天学校组织去监狱进行教育活动,你去不去?”
“我一个美术老师去做什么?”宋徽翊秀眉微蹙,觉得这日子真是索然无味。
“那可不一定,上次春游不就要求了所有教职工必须全部参加吗。”
纪倩一语成谶,宋徽翊晚上在家收到明天早上八点在学校门口集合时的信息时,在心中暗骂纪倩这个乌鸦嘴。
豆芽课一般都在下午,一向都要睡到十点才起的宋徽翊早上起来时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骨头都快散架。
很久没赖床的她面对镜子垮着一张小脸刷牙,很不要脸地想:那些每天需要早起的上班族都是怎么起得来的呀。
高年级已经组织过反毒品宣传,但也只是在学校像上课一般播放幻灯片进行教育,每次出现的照片都令人作呕,但真真实实地走进监狱进行思想教育还是第一次。
大巴车经过层层把关的铁门时,宋徽翊被那关门的巨响声震得心颤了一下。
接下来的流程很顺畅,监狱早已和学校磋商完备,参观入座等等都很井井有条。
重头戏是在一个大礼堂里,除了监狱长和校长例行公事地进行一些思想教育的伟光正发言之外,另宋徽翊没想到的是,犯人们也准备了很多节目。
正在服役的人员并没有因为要表演节目而脱掉统一的服装,上台前,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沉默,表情木然地盯着前方。
这种情境下,表演欢快的舞蹈显得不合时宜,兴许是监狱领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节目虽然演出得滴水不漏,但与欢快无关。
台上面无表情的一些男囚正在奏响交响乐,是气势恢弘的《黄河大合唱》。
随着演出渐入佳境,台下也开始哄闹起来,宋徽翊旁边的几个小男生正在交头接耳。
“我还以为犯人们只能关在房间里面。”
“他们应该是可以做工的,但没想到生活这么丰富,还能学乐器。”
小学男生说起话来异常聒噪,宋徽翊轻斥一声,闲谈声很快消失。
除了乐器演奏,其它节目大多也是庄重肃穆正能量的,例如诗朗诵之类。
宋徽翊抬手看了看石英表,时间已近中午。
最后上台的是一个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宋徽翊刚想挪动的脚步站住,她有些好奇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孩是犯了什么事。
“我是一名大学肄业学生,我在大二那年因犯了盗窃罪被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女孩拿着话筒用播音腔娓娓道来,讲述了她如何考出小山村,作为全家人的希望却在大学校园里被金钱和物欲蒙蔽双眼,最后因为虚荣心走上犯罪道路的故事。
她说得情深意切,悲恸地表达了自己的悔恨,在最后说道:“在失去阳光的那一天,我又想起了父母在我高考后带我去的码头,而我就仿佛是那逆流而上的小船。”时,许多感情细腻的女生都听哭了。
宋徽翊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带入了氛围中,她心里有些唏嘘枉然,她不想在学生面前露出悲戚的神色,于是抬步走出了礼堂。
去厕所的必经之路上,一条路正在维修。
作为最不缺乏劳动力的监狱,修路的工人自然也是正在服刑的犯人。
宋徽翊怂怂的,飞快绕过维修路段,生怕与犯人有什么眼神接触。
刚冲到另一头,她警惕地转过身,这才发现压根没人看她,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脸朝下用尽全身力气劳作,个个的眼里都只有路。
宋徽翊报复性地观察起那几人来,很快,目光就只落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那人年纪很轻,是个青壮年,黑而短的寸头使瘦削硬朗的面孔更好地显露出来。
他很热,这是宋徽翊看见他时得出的第一个结论。
薄薄的囚服被汗水浸透,挺立的鼻尖和额头上随着动作起伏沁满汗珠。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拿着铁锹正在清理路上坚硬的石头和杂草,每一下都果断有力,仿佛是运动员正在展示身体的力与美。
明明穿着最不堪的行头,明明做着最底层的力气活,可来自造物主最原始的眷顾使宋徽翊怎么也挪不开眼。
沉浸在劳动里的男人忽地抬头,双眼清澈明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