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动,暗道,难不成他便是笑笑生!转念又想,那肖像画师简直技拙,竟未画出此人一分神采。
立夏过后,天气渐渐闷热。
我心想人人都说他是侠盗,应该不至于害我,刚才的所为只是躲避官府的追击,怕我走漏风声所至。
我放低灯火,看见他的衣袖湿湿的,说道:你受伤了?
安排妥当,我又朝城内走了段路,好容易才寻到一处书画坊。
城南门依旧屹立在那里,我触景生情,想起一些不开心的往事,一笑而过。
山庄傍山而建,一条绢流从山顶的树林中缓缓而下,正好落入庄园后面的碧水潭,活水经过潭边水车的牵引,由一根空心竹引入庄内,养鱼灌溉。如此相得益彰,地灵水美,叫我由衷赞叹。
我手举灯火,将对方看得清楚。
只见他个子和我差不多,一身黑衣,脸上缠着黑巾,右边一缕头发垂下来,只留一只左眼在外。只见那只眼睛漆黑发亮,眉骨上一道剑眉飞悬,整一个英气逼人。
虽然之前我已见过不少亭台滴翠的宅子,但那綄熙山庄的规模显然要大出许多。
果然,他的手松了一些,但仍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见他厉害,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点点头,不再挣扎。
笑笑生侧过脸去,望向远方。
在这样的地方,为那些小姐夫人们画像,也变得有趣起来。不知不觉,也虚度了些时日。
买好朱砂,石青,我径直往回走。
我莫名地紧张,还没说出一句话来,只见他像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从扶栏翻上屋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看准机会用尽所有力气猛地向前扑去,抓住青铜雁灯,回身便是一挥。
可那人捂着我的嘴,我除了能发出怪异的唔唔声,再无他法。
一日清早,山庄的仆妇要去城里买些粮食,正好我从淮汀阁带来的彩粉快使光了,于是便与她们一起进了城。
那年,我随同内史大人的家眷去到城南郊外的綄熙山庄。
收回目光,我看见那些从屋檐下垂落的字画随风飘摆,不觉失笑,那笑笑生若是知道这些字画的价值,适才一定不会走得这样干脆吧。
巴却被一只手掌死死捂住了。我闻到了血的味道。
笑过之后,我又有些怅然。我隐隐觉得,我和他,还会再见。
粉料散了一地,我有些气恼,抬眼时,只见对面那男人身材魁梧,满面油光,摆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这是与权贵们亲近的最好时机,我当然不会推辞,于是择优而录。是以,几年下来,我已经在长安城内的富人圈子里搭建起属于自己的人脉,这也是后来的几件大事都能水到渠成的原因。
你是笑笑生?我壮着胆子问。
走到街市,我与仆妇们分手,约好各自买好东西再回来碰头。
长安城内的王公贵族开始陆续去到郊外的庄园避暑。
他倚在墙角不回答,只是微微点一点头。
河岸上张灯结彩,人头攒动,我寻觅良久,终未再见到他的身影。
这样
像是证明这样的猜想,我急步走到临岸一侧,掀开一纸画卷朝岸边看去。
他们会在那儿度过整个炎热的夏季。踏青,狞猎,歌舞,享受着穷人们无法想象的奢靡生活。
我见他一不道歉,二不让路,心想此人一看便不是好人,城南多有亡命徒,犯不着和地头蛇过不去。于是在心头暗骂声,愤愤然地拾起一些还未碎成粉的颜料,绕路走过。
我看见光影在他的侧脸上一明一暗的跳跃,有一些回忆涌上脑海,却是抓不住,也说不清。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若中年。
第9章 偶遇
楼外被官兵打断的庆典继续举行起来,瑰丽变幻的焰火又冲上云端,散了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回过头来,凝视着我看了许久。
这时官兵的声音已经很近了,我相信只要我大喊一声,他们便可以发现。
他仍是不说话。
他低头看一眼臂膀,却是将渗血的袖口扎得更紧,紧得流不出一滴血来。
不知怎的,街市上的事情让我那天一直都不太舒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心里,心神不灵的。
早晨赶集的人多,不想,便和一个人撞个正着。
今夜你又惹了麻烦。我好像料定他不会伤害我,竟也取笑起他来。
别动!那人在我耳后说。
他是人,本能的向后一避,抓住我的手才舍得放开。
官兵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边,我能从肌肉的张驰中感觉到他的松懈。
我心想,他一定是跃过旁边与淮汀阁相隔不远的一处河中亭去到岸上。
每年这个时候,我总会受到小姐们的邀请,希望我能成为她们的随行画师。
人和动物差不多,都是惧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