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动,停在原处。只见张易之一脸温和地对我笑道:宁大人,想不到能在这种地方遇见您。
我听他话里有话,冷笑道:是啊,张大人今日怎的屈驾到了这种地方?
张易之笑了一声,说:奉陛下之命,向嫌犯暮晓川传话来的。
我质疑道:张大人不是来取嫌犯口供的吗?怎的成了传话了?
我说着朝那酷吏看了一眼,只见他脸色有异,看着地下不敢抬头,当下心里就有谱了。哼,那张易之同我一样,也是花钱买路进来的!
果然张易之缓解尴尬般地笑了笑,避重就轻的说:敢问宁大人来这儿,是要见哪位?我正考虑如何应对,又听他接道:宁大人听鄙人一句劝,定案之前洁身自好才是明智之举。
我哈哈一笑,共勉共勉。心下嘀咕道,张易之恐怕已经知晓我欲为晓川脱罪,不知他是否会在这当口在陛下面前乱嚼舌根!
哎!那一刹我突然生出些害怕,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我前面不止一次提过,张易之此人心机深远,别看他表面温和友善,心里面不知藏着多少坏主意。如今我比张氏兄弟更得圣宠,所谓树大招风,招来某些人的嫉恨理所应当,若张易之在我与晓川的事情上做文章,恐怕到时候我还真的难以应付。
娘的,也是命!若我那会儿就对那姓张的稍加提防,后来断不会着了他的道儿!哎!
再说那天张易之一言点到为止,便找了个托辞先行离去。我把事情看得明白,先前找事儿的酷吏也不敢阻拦了,我就大步流星地直奔关押晓川的隐蔽牢房。
近了,我就看见那穿着白色囚装的男人倚在牢门旁,仿佛正等着我。
只见晓川的胡子长得又浓又密,盖住了半张脸,若非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依然淡漠如旧,我几乎不敢相认。
我让牢头开了铁锁,打发闲人下去,便将之前见到张易之的事情向晓川说了。
那男人背对着我,责道:你不该再来。
我气道:他娘的,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老子来一趟得冒多大风险,你知道吗?
晓川点一点头,说:知道。
那你还我欲言又止,我知道那会儿说些个都是废话,可我就是忍不住向他发泄不满。
晓川没等我说下去,他长长的呼了口气,幽幽地说:你不应该得罪来俊臣。
我惊道:你从何得知?张易之告诉你的?
晓川不答,却说:来俊臣一日不死,你一日不得安宁。
我走近一步,试探道:你在担心我?
那男人笑起来,显得多少无可奈何,像是一种妥协。
张易之都跟你说了什么?我认真起来。
晓川说:缉拿真凶,陛下意不在此平息朝庭动荡,她要的是一个替死鬼罢了,而你,他终于转身看着我,字字地说:找到的替死鬼并不合她的心意。
接着说。我尽量平复着渐渐收紧的心情。
朝中厌恶来俊臣的不计其数,可长久以来,没有一个人敢正面与其交锋,你可知原由?
据说姓来的罗织诬陷的手段厉害,想必,这才叫人投鼠忌器。
这是其一其二,来俊臣执掌推事院,所办的每件大案皆是执行圣令
所以,他断的冤假错案也好,诬告陷害也罢,都是受陛下指使,承皇命办事!
晓川点点头,来俊臣是陛下的人,陛下必定保取他。
这些可是张易之说的?
晓川眯了眯眼,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说:张易之是聪明人
不知怎的,我听他夸奖那斯,心里便不痛快,于是抢道:他的确很聪明,不然也不会选在此时插手这件案子我猜,他适才定是对你威逼利诱了一翻,叫你去做替死鬼是不是?
晓川略显嘲讽的看着我说:我不是替死鬼,我是真
我一听就急了,立马上前捂住他嘴,隔墙有耳,他娘的你不想活啦!老子千辛万苦在外头替你奔命,你倒好
我话没讲完,晓川突然整个头压了过来,我就感觉肩膀上忽的一沉,脖子里吹进一股暖风。
那一瞬,我的心不争气的咚咚乱撞。
晓川在我肩上摩挲一翻,显得十分痛苦。他从来是一位感情内敛的人,决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内心,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在某种程度上,那个男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开始依赖我,相信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我慰藉。
张易之带来陛下的口喻,要我召供承担所有的罪名。晓川低语着。
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问他是否答应。
晓川重新退回原地,摆了摆头,说:张易之是陛下的亲信无疑,但陛下处事一向公私分明,传话的当是大理寺才对,于情于理都轮不着专管皇帝内务的麟台鉴。
我松了口气,那么~你拒绝了。
晓川嗯了一声。
我心下喜忧参半,说:你不怕得罪了他,他又在陛下面前子虚乌有的告你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