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极轻,但时值深夜,四下静得很,只要这楼上没人发出声响,哪怕针尖儿落地也是真真儿的叮耳。
所以,晓川这话说得虽轻,可整楼上的人全都如雷贯耳。
我更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一时竟没回过神来。
我要带他走。
呵!这是我听过的,最打动人心的情话。
不行!说话的是鹤先生。
晓川撒了手,淡漠着走回几步,我跟着转过去,就见锦衣男子慢幽幽地站了起来,两手将风帽遮了头,缓缓地从书案一端踱了出来。
我这才对那人的外貌大概有所了解中等个子,上唇留着八字胡须,约莫四十余岁,但他故意将风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而且站在灯光较弱的区域,是以,我还是不能完全认清他的样貌。
你要带他去何处?大人问。
晓川笃定道:与大人无关。
他是未安人,须是回到宫城完成使命。
我只知,他是我的人。
当晓川毫不迟疑地讲出这句时,你可懂得,我那萌动的心情!
文渊,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大人沉声道。
我没忘!晓川不再客气,你们,拦不住我。
没人拦得了晓川,这显得太过绝对。但,至少当时楼里的三名武夫想要在短时内制服那男人,显然是不行的。
眼见情势陷入僵局,鹤先生从旁斥道:晓川,别让大人为难!
谁料大人一抬手,令道:萳笙,随他去。他自当有分寸。
嗬!这算什么?深更半夜将我掳来戏耍一翻,接着告诉我这一切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然后再天降一名大英雄救我于水火之中!
这当然不是大人的初忠。他要的,是晓川的妥协。但这样的妥协并不能使他真的放心,所以,他命令两名手下暗中尾随晓川,寸步不离。
我与晓川一前一后的行走,寂凉空旷的街道,弥漫着桂花香气的冷风时而吹起,我浑身湿透,忍不住几个喷嚏。可前面那男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难道之前他在淮汀阁的所作所为又是我在自作多情?
我埋怨着他的冷落,没好气的问:大人是谁?
大人~便是大人,是你必须敬而远之的人。
你不肯说?适才他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晓川冷笑一声,说:你不是称他作师叔吗?莫非想与他为难不成?
我脸上一烫,结结巴巴地说:你~你都听到了我那不是为了保命嘛!
你的确很怕死。晓川不冷不热地回应。
听他揭穿,我也豁出去了,嚷嚷道:你虽不怕死却是愚蠢,居然把命交给不信任你,只会利用你的小人!
晓川背对我斥道:大人并非小人。
见他维护那斯,我更是气恼,讽刺道:嗬!果然是喂熟的走狗!
晓川听我这一骂,停下脚步,转身两三步的快速逼近。
怎么?想动手啊?我没脸没皮的挑衅。
晓川叹一口气,却是脱掉最外一层的夜行衣,转手将它披在我肩上。
我措手不及,一时语塞。
冥冥中,我与那男人针锋相对的气势被什么东西消磨掉了,有一股挠人心底的暗流不知从哪里流窜到我们之间,教人,说不出口。
夜撒星月,桂花飘香,弄得人,心沉沉。
我与晓川对视,那男人黑亮的眸子在月光下更加深邃幽暗,在某个瞬间,我明明在那流转的眼泊中看到了些许哀愁。
宁海瑈,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晓川轻叹着。
羡慕我?
羡慕你能够随性而为。
我听他说得真切,感慨道:随性而为,你亦未尝不可。
晓川摇了摇头,我们,不同。
我们不同?呵,呵呵~我笑出声来,眼睛里却湿湿的。
我向那男人走得更近,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那一句。
暮晓川,你可是~喜欢我?
晓川脸色一变,抿唇不答。
若是不喜欢,为何不烧了我写给你的那封信?若是不喜欢,为何夜闯淮汀阁?若是不喜欢,为何走了,还要回头?
我一连串的发问,不留给晓川任何喘息之机,我要他承认,立刻承认,他的私心!
可是晓川却始终静默。
而我,再也装不下去,等不下去了!我失控地扑了上去,双臂死死箍住他的脖子。
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长安我在央求他。
那男人在我耳畔呼着热气,幽幽地说:我复李唐,斯赴武周,你我陌路,不得同行。
我听他咬文嚼字的拒绝,心火便涌上来,猛地推开他骂道:既然不得同行,适才你何苦要救我,何苦要来撩拨我!你看看我,看看我!为了你,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你,还欲置我于死地!
晓川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