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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坐着系主任、任课老师和辅导员,颇有些三方会谈的架势。
辅导员是个年轻小伙,他翻转手心,用指节把桌子扣得咔咔响。他很直接地问: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想。李知禾埋着脸,避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目光。
你的平时分已经不及格了,做好明年重修的准备吧。任课老师很愤怒。老教授的胡须随着说话不住颤抖,眼珠也瞪得快要脱框。
孟教授,您别生气。对这种学生,气伤了身体不值得。辅导员说。他对着李知禾,兴师问罪道:你说说,天天上课都在捣鼓些什么?
我在画画李知禾还是垂着头,她有些着急地解释:我的漫画已经发表了,就必须保持更新。我最近生病,所以有点画不过来,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她对着孟教授的方向,诚恳地说:对不起。孟教授冷哼一声,转过脸,没有回应她的道歉。
那你跟我说说,你的漫画是赚了大钱还是让你出了名?辅导员不依不饶地问。现在还没有收入,但是以后会赚到钱的李知禾越说越小声。
也就是说,画漫画这件事现在根本就不能养活你。你以后出身社会连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你还分不清孰轻孰重!辅导员说累了,坐下喝了几口水。
喝完水,他继续进行输出: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就想着一步登天,不懂脚踏实地的道理。你以为漫画家是人人都能当的?不要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现在既然做不到与学业的平衡,说明就没有那个能力!不是的。李知禾抬起脸,说:一般的漫画家都会有助手,等我走上正轨了,有条件了以后也会请助手。到时候工作量就不会这么大了。现在刚开始,确实会忙不过来。助手?辅导员一副笑掉大牙的模样,说:要不要再给你配备两个丫鬟斟茶倒水,热了拿芭蕉扇给你扇风?李知禾又把头低下去了。
从大一起,就有老师向我反映你上课的时候画画。你那个时候还没这么明目张胆,我也就没说你。辅导员气急败坏道:现在都快大四了,你还管这叫刚开始?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就没有画漫画的天赋?说话的人是系主任。他的存在往往是用来压场的,因此一旦开口,说出来的话很有分量。
李知禾在心里想,她早就做好即使没有回报也要一直画下去的觉悟了。
可她没有说。面前的三个人,甚至是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感受不到、也不会想试图去感受她的心境。
你过来,把毛概和思修诵读一遍。系主任语重心长道:做人要一步一个脚印,不能好高骛远。希望你读完这两本书能有所领悟。
李知禾站在靠墙的角落,捧着书,开始小声朗读。
读完两本书,差不多花了三个多小时。期间,办公室里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做交接,系主任还出去开了个会。但没有得到首肯,李知禾不敢走。
她的腿都站酸了,系主任才终于提起公文包起身。看样子,他要下班了,李知禾自然也能走了。
我女儿小时候也做过明星梦。系主任温声说:可她在高中的时候就醒悟过来,开始努力学习了,现在结了婚生了孩子,过得很好。你也要早点认清自己。李知禾说:谢谢老师,我知道了。那你回去吧。下次再这样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李知禾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下冲,她在教学楼楼下遇到了焦急万分的林昭。
林昭一看见她,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你去哪了,怎么不回信息,电话也不接?李知禾没时间说话,只一味地拉着他往前走,嘴里嘀嘀咕咕: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什么来不及了?
画画要来不及了。我今天要发布新内容,我说好的。李知禾走着走着开始跑起来。
有四百个人正在等着看她的漫画,她要去兑现承诺。
一回家,李知禾把几个屏幕全部铺开。她惯用左手,但右手也能用笔,画到细节处需要填充时只能左右开弓。
林昭替她搬来椅子,小心翼翼地问:我能帮你填颜色吗?
那你把她的衣服涂成蓝色。我已经画好草图了,你照着这个描。李知禾说话又急又快,她的注意力全在分镜上,这是亟需用脑的部分。
林昭认真涂完颜色,没让一点蓝色晕出边界。他把屏幕递过来,问:还有哪里要他突然噤了声,因为他看见了李知禾早已泪流满面。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浸湿了桌上画得潦草苍劲的稿纸。
怎么了?林昭放下笔,把李知禾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拿纸给她擦眼泪。
我想不出来李知禾还在抽搭,我不知道该怎么画了。
不知道就慢慢想,总会想出来的。林昭抵着她的脸,说:别着急,累了就先休息。我没有时间了。李知禾指着时钟说:还有五分钟就到更新的时间,不管我怎么画都赶不上了。说到这里,李知禾再次悲恸地哭起来。
我宁愿没有这四百个人。如果我的漫画发出去,没有一个人看,我就可以很轻易地接受这个事实。可偏偏又有一小戳人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