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今晚依旧加班,回来的时候谢衍正在给手心伤口消毒。
他在玄关就听见谢衍翻箱倒柜的声音,走进来时谢衍正皱着眉从药箱里翻出碘伏喷剂。
“怎么回事?”周游几步走过来,按住她的胳膊查看。
“整理钓具的时候被钓鱼线割到了。”谢衍说。
初初划到时是尖锐的刺痛,之后感觉麻热,微微张开手还是会疼,所幸伤口长但是不深,周游喷了几下碘伏消毒,然后用纱布包扎了一圈。
阳台上零散地摆着钓箱、钓竿、钓线、浮漂等东西,把一楼阳台搞的乱糟糟。
轻微洁癖的周游按住了额角,盯了一眼谢衍。
谢衍低头,假意忏悔。
顺便把受伤的那只手手心向上搭在膝盖上,以示可怜。
最后是周游收拾的阳台,那把叁万多的钓竿是谢衍的心肝宝贝(之一),她蹲在一边小心观察,生怕周游没把她的宝贝(之一)收好。
“伤口不能碰水,要是你没洗过澡,今晚就先忍一下,随便擦擦。”周游嘱咐她。?ū?ěs?ū.?òм(yuyeshu.)
谢衍不太愿意:“泡澡又不影响,大不了把胳膊端着。”
周游:“那你端着吧。”
周游把卷好的钓鱼线收进钓箱时搓了搓,分辨出这是太阳线,是高强力钓鱼线的一种,坚韧耐磨,就说:“这种钓鱼线虽然好,但也很容易划伤,你以后要注意些,或者换种钓鱼线。”
谢衍说:“我以前很少被划到的,只是在想白天市公安局的人找我的事情,一下子没留神。”
周游当然知道这件事,解释了一下:“这件事本来是交给交警支队处理,后来由刑警支队负责。之后他们会调查取证,彻查车祸案。”
谢衍笑笑:“是吗。”
“他们是上门联系你的吗?”
“不,是在超市门口遇到的。”谢衍说了下今天的事情,听完后周游说:“像这一类碰瓷行为,绝不能姑息。长此以往必然会影响到社会秩序。”
“他基本骗不到钱,与其说骗钱不如说耍无赖找存在感。”谢衍说,“人真是很奇怪,你说像卢梭这样全身上下几乎看不到优点的人,却也救过落水者,还救过两次,奋不顾身的那种,救完人以后也不要表彰,溜溜达达地就走了,下次见到,还是那副讨厌的样子。让人想改观也改观不起来。而前段时间落马的那位公安局局长,平日雷厉风行,也是矜矜业业,办过不少实事,却还是因为贪污受贿进去了。”
“有能力不代表没污点,因为贪腐而内心不安所以更努力工作的大有人在,而且有时候,某些岗位上的人适度贪腐能让很多人安心。比如说……”
来了。
又来了。
谢衍最怕周游和她说这种“掏心窝子”的话。
每逢这种情况,谢衍必装纯卖傻,什么都听不懂。她从不问周游工作,不管他在市政府干什么,也不大乐意和周游家其他的人一起搞投资之类。
周家的利益惠及不到谢衍本身,别人也无法从她这里得到周市长的反馈,谢衍就还是谢衍。
随时随地,都能抽身。
于是谢衍揉揉眼转移话题:“官场上乌七八糟的事情少和我说啊,我头疼。”
周游收起钓箱:“明明是你先挑起话题。”现在装作啥也听不懂的样子,骗谁呢。
谢衍心想着周游失忆后果真越发不温柔了,老爱怼她,就委屈地说:“我每天除了吃喝睡,还要做家务,再钓鱼射击游泳买茶叶……只和你讨论一下人性复杂,你非要和我扯贪腐。你觉得我能懂吗?”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我只是个小女人”这种台词说出来。
确实。周游自车祸后认识这个老婆以来,她每天不是整理钓具,就是在外面逛街,要么就是收藏茶叶,明明啥事没有,却也颇为忙碌。看上去真的就只是个赋闲在家爱好广泛的精致太太。
但是。周游却还记得,封洲警官早在几天前就到市政府拜访,告知他专案组在查那起车祸案时,在车前盖内被剪短的刹车线上,检测到了他的夫人,谢衍女士的指纹。
以及车后座底下扔着一把同样带有谢衍女士的指纹、且疑似剪短刹车线的剪刀。
原来如此。周游看着谢衍耷拉下来的眉眼,终于明白了。谢衍这个人,她说的话其实要按照五步法去分析:
发生了什么;
谢衍相信发生了什么;
谢衍愿意发生了什么;
谢衍想让别人相信发生了什么;
谢衍想让别人相信她相信发生了什么。
那么倒推一下,谢衍之前说的那些什么学生会活动、一夜情、领证不结婚……可能都只是一部分的事实。
甚至是假的。
周游有些惊讶于自己现在还有余裕分析谢衍,而不是对她的行为产生愤怒。
胸腔中总弥漫着一股生不起气的无力感。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