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是个内向的孩子。
她从小就不爱说话,乐清醒戳着她的脑袋骂野种时她埋头不吭声,在银城老家过年的时候长辈顾不上她,她就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地面鞭炮的红纸都能看一天。
她只会对跑过来跟她玩的表姐谢衍露出点笑,那笑也是抿了抿嘴,小小的,羞怯的。
稍大一点的时候她爱上了学习,会在学习中排遣掉很多家中的寂寞时光。她还可以帮学渣表姐写作业,表姐就把妈妈买的巧克力喂给她,用撕下来的课本折成小青蛙逗她开心。
谢衍会趴在书桌旁边的床上问闻听:“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学习啊?”
闻听想了想,说:“我不能不去学。我觉得我来到世上就是一具空壳,需要汲取点什么才能找到存在的证明,如果找不到我就会死掉,有时我想就这样死掉也无不可,可是怎么都不甘心,所以只能继续学习了。”
这样敏感、内向、不善交际的听听,是怎么成长为现在这样的呢?在那些最重要的岁月里,谢衍全部错过了。
闻听把谢衍扶到驾驶座上,门开着,她在外面半蹲下身给谢衍揉脚踝,谢衍盯着她的头顶发愣,很想摸摸她的头发,但还没伸出手,闻听忽然收回胳膊,直起身后退一步站直:“差不多了,你看看感觉如何。”
其实根本没疼过,闻听也看出来了,但她还是帮谢衍按摩了一会儿。
谢衍收回脚,嗯了声。
闻听当机立断转身:“那我走了。”
谢衍的声音紧跟着追过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闻听充耳不闻,继续走。
谢衍接着说:“赵腾不会一直呆着里面的,你也抓不到他。”
闻听脚步不停。
谢衍下车追上她:“我在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还是这副装扮?”
“我没你那么闲,小姐。我很忙的。”闻听带点讥讽说。
谢衍自动理解:“所以你果然是为了赵腾来的。”
闻听:“……”
看着她的表情,谢衍再次发挥了自己离奇的理解能力:“而且你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闻听停下来,看着她:“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偏,我特殊公务,当然不会让别人知道。”
周围的人都去围堵小区了,谢衍和闻听身边形成了真空,无人关注,于是谢衍直视着闻听说:“赵腾有什么值得你执行特殊公务的?以他的能力和年龄,还不够格在赵东风的权力集团里扮演重要角色吧?而且,抓获赵腾是公安的事,逮捕赵腾是检察院的事,处置赵腾,公安局可以,检察院可以,法院也可以,但是跟你军队的有什么关系?谁给你们的权限?”
她走进一步,不错过闻听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除非……你已经不是现役军人了,不在军队系统。”
闻听面无表情,良久,才哼笑一声:“你的敏锐真不该用在这种地方。”
谢衍抓着她的袖子,有些激动地问:“周游是不是知道了你在这?他有没有威胁你?”
闻听:“没有。”
谢衍点点头:“那看来是有的了。”
闻听:“……”
她有些恼火:“我都说了没有,你是怎么理解的?”
谢衍叹口气,慢慢松开手说:“虽然周游骗了我很多,但我也不觉得你对我完全坦诚。”
或许是晚间要来一场骤雨,空气粘稠沉闷,闻听的嗓子好像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谢衍继续道:“我有一次,和周游在射箭馆吵起来了,全程几乎都是他在激怒我,我浑然不觉,还说出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事后思考一下,才发现我可能上周游的当了。而那天的对话,唯一有可能危及到的第叁方就是你,听听。”
“我不知道周游会不会继续利用你,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在做什么,你说你在军队,可那只是你说的,我甚至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在澜水待了那么久,遇到以前的老师同学们,他们认出你怎么办……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谢衍知道自己应该硬气一点,闻听已经不是以前自己撒撒娇就会原谅她的小妹妹了,现在的闻听冷酷且精明,得和她理清利益纠葛和好好交涉才有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不了几句话,就觉得心酸极了,眼眶热热的快哭出来。
大雨似乎真的要来了,空气中流淌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闻听扯了扯领口,移开视线,好一会儿才说:“你既然知道,就别管我的事。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既然是你自己做的事情,那么就不会有人给你兜底。所以你更应该需要我。”谢衍说。
闻听摇摇头:“我今天是来杀人的。”
谢衍一愣。
看到她的愣怔,闻听嘴角勾起一点笑,但是眼底毫无笑意:“赵腾。我要杀了他。谢衍,你不该对现在的我抱有期待。”
听听嘴角弯起笑的时候,依稀有年少时的样子,乖净清秀,越看越好看。
谢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