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香炉紫烟袅袅。
有一高髻蓝袍的老人,虎背鹰眼,闭眼打坐。身形精干凛凛,盘腿端坐在张长椅上,十二节长梯,每结都有小孩脑袋那么大,衣袖间祥云虽反衬他容貌多几分慈悲,却盖不住鹤发老人一脸精悍之色。几个弟子在堂下执蒲扇焚香。
有风动,吹来过廊灰尘,绝非误入的野猫野鸟,脚步轻撵,是位轻功高手。
长老登时睁眼,鹰目圆瞪,胸膛一挺,长喝一声,“谁!”
手腕间缠一对足有鼎重的铁铸银圈,掌风呼啸窜入空洞银圈中,震起阵阵波澜,仿佛南方千百只铁风铃,又如唐门暗器掷来快准狠,掀起层层银风,扬手一掌,位于身侧的缠枝菊花镂空瓷瓶倾时落地,霎时间瓷片碎成灰烬。
“弟子温素,鲁莽求见,未能事先通报,凡请长老恕罪。”
脚尖还未踏进前堂,温素听闻掌风,顿感手凉,匆匆将左脚又撤回。
此番打扰晨练期间不见礼客的杜长老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额头冒细汗不敢怠慢,今日罕见不穿碧罗裳,换上件绣黄花的银袍,窈窕如柳,身轻如燕,正于抱拳在门槛外欠身揖礼。执扇弟子迎她时,温素方仰头,正望见头顶悬起的四只铁葫芦蓄势待发,其中剑雨似的细长银针针针沁毒,从葫芦嘴中露出银霜锋芒。再看地下红瓷碎片,当即心头一惊。
隔长梯仰见长老。
她问道,
“可否请两位师兄两位师姐稍作回避?”
那四名被唤做师兄师姐的“道童”看起来分明还是孩子,只是精炼的神色和凝滞的眼眸却露出大人神情,显地沉稳老练。
温素六岁来时他们持扇扇香,长孩童模样。如今温素在绝情门呆了一十七年,他们仍执扇,面容丝毫不改,身高不长半寸,蓝衣束腿,连皱纹都不见一道。
不知见人羡慕还是叫人惶恐。
涫明,文盈师姐弟转头,杜宽挥手,他们几个得令才平胸膛也欠身,自温素身侧走过。
擦身而过有苦杏仁气味。
也不怪坊间谣传绝情门早先住的都是些练仙丹的道士,如今改学武艺也不过是为了掩盖长生之术的秘密。就看看杜长老,已经不知过了几张,虽说鹤发,却不见精神颓唐,面容长斑,唯有气质越发凛然,不但样貌气质同闭关修炼的孙长老迥乎不同,连个性都截然不似师兄弟俩,不见得有孙长老的宽厚仁慈。
“寒窗寺庙来信,我按照您说的已经撕毁信件,今天特此来请长老批下山令,恐怕夜长梦多。”
待师兄师姐走后,温素才又欠身抱拳,郑重其事地说明来意。
但见老人双腿生风坚韧手臂上肌肉不见跳动,身影霎时间横飞叁丈,不肖眨眼已对面而立。
“不急,七星诀他练到几重?”
“第二重,不过短短一年,可见是块练武的料子,交给他也算找见个好主人。”温素听闻长老询问近况,表情暂缓,扬起的脸上虽然仍显肃杀,可语气却尽然高亢,满是骄傲之情。
她心想,寒山寺庙一行势在必得。
然长老如石像般屹立,面容中看不出欢喜或是感慨,心神收摄,“第二重……第二重……”低语片刻,高额上刻出两道深深皱纹,似乎忧心忡忡,又似乎势在必行,负手命令温素道。
“下山前,你替我召他同其他阁的弟子到玄玉阁来,老夫今天定夺武林会人选。”
温素声音间的喜悦渐渐冷却,由疑虑和担心代替,唯恐自己听错,“可……”
杜长老转身,深眉一拧,听她踌躇满怀,威严问道,“有何不妥?”
她思索措辞。
杜长老不比孙长老,一个笑面佛,一个镇山虎,就说杜长老拿来静修的这间玄境室都建在七星山最险峻的地段,远离尘嚣遁入深山,台内十二节长梯精工巧匠制成,第叁节内藏玄机中央正是绝情门地牢入口,设计极为精巧,如果不是她有次险些落入地牢,至今还不能识破阶梯其中奥妙,更可怕的是十二节天梯,也许每节中都暗藏杀机,包括梁上纵横交错的几只葫芦都出自唐门大家之手,夺人性命如探囊取物仅在分毫之间。
一个夺命,一个劝降,两长老之心性万万不可一概并论。
她缓缓道,“我阁中弟子里他心法、剑法还属弱势,第二重七星诀重杀,第四重才有防,他近日来除却基本功将全身心都放进七星诀中,旁的防守技巧徒孙还来不得教,武林会卧虎藏龙,他才学艺不到一年,比武过招又最忌攻防失衡,虽说磨砺交手更易精进剑术,可胜败兵家常事,兵器不长眼,难说不会丛生变故。若是伤及脾肺手筋,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再承受七星诀。”
杜宽听罢踱步片刻,凝注温素,玄镜室间刹那间只剩二人呼吸声音。
静地冷清,静地可怕。
比起注意温素,倒不如说是注意她身边那柄无名剑,寒光寸寸如蛇信。
魔教之血淬于剑尖。整个绝情门的过去未来、生死成败曾经在生死存亡时刻全由这棉针般细长的剑尖决定。它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