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昂差点踉跄了一下:“不,不了……我吃过了,谢谢!”虽然他并没有吃午饭,但是……想起第一次留宿这里时尝到的老板娘的手艺,洛昂几乎是落荒而逃。
洛昂小声说:“暖暖,我每次来看你时一句话都不说,是因为知道你根本听不到。不过这次我要多说几句,别嫌我烦啊。因为我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仅仅关闭方舟还远远不够,为了守护这世界的和平,我还有很多该做的事情没有完成,不过希望这不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祝我好运。”
虽然是暖暖让他开的枪。
洛昂沿着山上的小路一路步行,不知过了多久,最终来到了被交错的林木包围的一小片空地上。按说这种爬山的程度对他的体质来说只能算是散步而已,然而洛昂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息了起来,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艰难至极的跋涉——那片空地上,一块无名墓碑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它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坟包。
洛昂将酒壶里的酒仰头饮尽,慢慢地半蹲了下来,看着那块墓碑,又低声说了一句:“暖暖。”
洛昂后来反复想了很多次,到底是暖暖先说的“开枪吧”,还是他手指先扣动的扳机,但这其实不重要,最后的结果都是子弹从暖暖左胸穿过,她向后倒下,身体化为点点光芒。随后她在奇迹大陆留下的痕迹似乎都被抹消得一干二净,洛昂只从暖暖睡过的枕上拾起了几根粉色的头发,连着她穿过的几件衣服,一起埋进了山上的墓穴里。
洛昂拿过杂草,在灵巧的十指间翻绕几下,就编出了一只小兔。将草编的兔子放到了石碑前,他又开口说道:“这个给你——别笑话我抠门,什么都不带。”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右腿,“我也不会带上枪,怕你会害怕,虽然——”
风起了,吹得树上青绿的叶片发出了簌簌响声,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和着这声音鸣唱了起来。
是梦吗?暖暖的脑子还有些混沌,带着凉意的微风吹过,她忍不住抱紧了身体,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无论是视觉、触觉、嗅觉、还是听觉,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晒在身上,驱散了几分山间的寒意。洛昂深呼吸了一下,走到那块墓碑前半蹲下来,用手拔去了四周新生的杂草。
其实饶是他目力极好,也无法隔着层层林木看到什么东西,然而他似乎的确分明地看到了山脚下的那座流影大桥。
暖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林间的空地之间,她眯起眼睛看了看被晚霞染得上了绮艳色彩的天空,又看了看远处被落日镀上一层金黄光芒的树木。
酒劲又上来了不少,洛昂向后倒下,仰躺在地上,他用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其实我很喜欢这家老板娘酿的酒,虽然味道很难喝,但是会……让我更容易做梦。”
劣酒带来的醉意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洛昂无可避免地又回忆起了那一天的情景。那天暖暖看着他的枪口,微笑着拿出了那张生日时他送上的纸条:“洛昂你不是说,凭此券委托你,不收费吗?那么,开枪吧——”
洛昂伸手抚摸起那块冰凉的石碑,又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暖暖。”
将草扔到了一边,洛昂看向那块表面一片光滑的墓碑,上面并没有刻下任何名字与生卒年月的信息,与它的主人一样,任何痕迹都在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在那座大桥上,他曾经在爆炸的硝烟中抱着叶苏夏,双眼直视着一双目光坚定的清澈双瞳,轻轻落到了暖暖的身前。也曾经在桥上伫立良久,翻阅着一部手机里的一张张照片,最后松手,看着那部手机落进了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流影河里。
他拧开酒壶喝了一口,味道粗劣的酒液沿着喉咙一路烧灼下去,呛得他咳嗽了起来。今天他只吃了两块饼干,此时空空如也的胃里被酒精刺激得灼痛起来。洛昂皱眉解开两颗外套扣子,隔着衬衫按了按自己的胃部。
虽然……她似乎丢失了一些很重要的记忆,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能成功地拯救了那个世界的记忆。
当然,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如今对于普通的女大学生苏暖暖来说,那些带有奇幻色彩的回忆只会偶尔为自己编织出美好的梦境而已。
绫罗、路易、啵啵、海樱、艾思、艾莉、白锦锦……最终在一轮朗月下,她抱着大喵,依次与朋友们告别,回到了自己平常的生活中——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回来后的这一年她偶尔会心口疼,对日常生活倒也没什么大碍。也去医院检查过几次,只得出了窦性心律不齐的结果。
现在回忆起奇迹大陆的那场冒险,暖暖还是觉得很像一场梦。她被莉莉斯女王娜娜莉召唤到奇迹大陆新历680年,付出了努力经历了挑战,最终成功地拯救奇迹大陆,令那个推崇设计与搭配的神奇文明不致于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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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昂喃喃自语:“我每天都在反复推演,是不是还能有其他方法,可以不用将你与奇迹大陆对立,我——”他低头,额头碰触到了冰凉的墓碑:“我很想你,暖暖。”
洛昂慢慢站起了身,向远处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