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比我成器多了,我猜每门至少比我高二十分吧。”
罗彬瀚发出爽快而略带自嘲的笑声,正符合一位长兄在眼下这个场合该有的表现。他已经准备接着问候下一位亲朋好友,然而南明光把指头盖在酒杯边缘,定定地审视着他。
“我不是特别看重学历,”他缓缓地说,“人年轻的时候最难看得长久,但是有些底子是天生的。骄天确实很努力,但他和你爸并不相像。”
“他还太小。”罗彬瀚轻松地说,“心里会想着要做些高尚的事业,要牺牲自己奉献社会——这难道还不像吗?我们只是得再等几年。等他发现理想的选择会让他精疲力竭却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会愿意回来的。”
“他没有那个底子。”南明光说。他的直言不讳叫罗彬瀚吃了一惊。但是南明光还是一副说说家常话的模样。
“他读书很聪明,”他继续说,口气听起来是那么坦率,“但他的性格更像他母亲,只能关注自己眼前。让他做一件专门的事是不错的。除此以外,他不适合做我们这种生意。”
“咱们的生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罗彬瀚转着酒杯说,“传统行业、市场成熟、人员充足、收益稳定——有风险的地方再和政策打打关系。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新地盘,他多学一学就会比我上道。”
“真的吗?”南明光轻声问。
罗彬瀚摸不准他的意思,只能冲他露出无辜的笑容。
“我还记得那段时间的情形,”南明光说,“你父母也不想把他们间的纠纷让你知道,不过,夫妻间的事要瞒住孩子实在太难。你爸一向对自己要求很严,事事都想做得比别人更好。以前他碍于家庭环境,没能受什么好的教育,所以想让你在这方面补上他的不足。他没体谅你当时的心思,到底他年纪大了,忘了自己也有年轻的时候。”
“我……”
“本来,他今天该自己来和你谈。”南明光平静地说,“是我让他交给我来办。有些话,自己家里人反而不方便说。”
罗彬瀚突然对酒瓶上的标签产生了兴趣。他仔细地读着关于产地的说明,饶有兴趣地说:“这酒是法国南部的。”
“你在报复他。”南明光听而不闻地陈述道,“你不想让他满意,到头来还是耽误了自己。骄天的成绩比你好,不是因为他比你聪明,是你自己不肯再花功夫了。”
“说实话,肯努力也是一种本事。”罗彬瀚说,“不过要是努力过后也没什么成果,那还不如说自己是没花心思,是不是?还算是个好台阶。说肯不肯的没什么意思,我和骄天如今都是成年人,看结果就够了。”
“什么是结果?”南明光反问道,“你们以为自己有多大岁数?或者你们是天底下头一个碰到这种事的人?你还太小了……或许这不是你想听的话,但在我眼里,你比骄天也长不了几岁。年轻人心气难平,都是自然不过的事情。你真的以为你爸就没有怨恨父母的时候吗?你以为他当初离开梨海市时,心里没有一点和过去一刀两断的想法?”
“不过他回来了。”罗彬瀚说。
“人总是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南明光说,“年轻的时候,人能因为气性而远走高飞。直到撞到真正的死路,他们才会知道过去的烦恼其实都不值一提。你去外头走了一圈,在我来看其实是件好事。就是要你看得多了,才会知道你放不下的都是些小事。你和你爸之间的事不重要,你过去因为怨气而耽误的时间也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所以,你现在回来了。”
罗彬瀚依然研究着红酒瓶上的标签。
“回来了就是想通了。”南明光又说,“等把手边的事情安顿好就到公司总部来一趟吧。给你引见几位新上来的高管,那时我们再谈生意上的事。”
“我会去的。”罗彬瀚说。
又一次南明光拍拍他的肩膀,像对他此刻的泰然自若表示嘉许,随即就站起来走向店门。临出去前他又停下脚步,转头对罗彬瀚说:“你那几个新朋友有点意思。”
“谁没有几个三教九流的相识,”罗彬瀚冲他举起酒杯,“难道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没干过?”
“他知道什么时候干什么事。”
“翻不了天去呀,”罗彬瀚说,“几个外头认识的朋友罢了,对我们这儿的规矩不了解,也对我的身家没概念。他们玩几天就走了,没什么妨碍的。”
南明光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满意消失在门外。他不知道当他转回头时,罗彬瀚正冲他的背影露出毫无喜悦的嘲笑。寂静终于降临在这个被假玫瑰与假子弹环绕的房间里。罗彬瀚无所事事地消耗起他拿的那瓶红酒,猜想明天他会接到多少电话。他不认为南明光会一出门就公开消息,今夜仍然是属于他自己的。可是今夜也剩不了多少时间了,他没有什么好安排来使用它。真是个一事无成的晚上,就像死刑犯明知黎明到来时便会被绞首,却也只能把生命最后的几个小时浪费在煎熬与绝望里。
他实在应当做点什么。罗彬瀚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