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宜嫁娶。
赶水镇定乡村难得有喜事,几乎整个村子都操办了起来。阿乔家的小院子一大早便被前来恭贺与帮忙的乡亲们挤满了。
村头打铁的老李曾读过几年书,识得字,这日特被请了来帮忙操持婚事,这会他正搬了桌子在院门口坐下了,挨个儿将礼钱记录造册。
阿乔一身簇新长衫,喜气盈盈的与乡亲们互相道贺。
主屋的卧房中,阿铭正一身红装坐在床上,头上顶着红盖头,低垂的眼眸静静地望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双手。
耳畔,有阿乔请来暂替她娘家亲眷的婶子们,各个都眉飞眼笑的拉着家常,热闹的好似自家当真嫁了姑娘。
吵吵嚷嚷的声音,叫阿铭有些冰冷的心,在这一刻被烘的有些暖意。
“阿铭姑娘啊,你可真是好福气,阿乔可是咱们十里八乡数得上的好后生呢,之前那王大婶给他提了多少亲事,都被阿乔给拒了,没曾想,他这缘分,竟是落在姑娘身上了。”
这声音热络高昂,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醋味,阿铭唇角微扯,两手搭着膝盖,并未回话。
周围人眼见她对她们并不热情,各自交换了眼神,又攀谈几句便都出去了。
耳朵旁终于清静下来,阿铭才长舒一口气,她实在不习惯这样的热闹,只觉得局促无依,她们都走了,倒是叫她更舒服。
只是还未清静片刻,身后窗子忽的吱呀一声。
那声音极轻,阿铭手腕翻转,头微偏,盖头下的眼神已朝身后望去。
只见那窗子被掀开一道缝,随即便有只粗粝厚实的手伸了进来,朝她挥了挥。
那只手的指尖,还捻着一条黄色帕子,帕子有些脏,挥动的时候,依稀能看出原先上头绣着的一双彩蝶,
阿铭怔了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门外的人听到这笑声,哐的一声打开窗户,随即屠吾那张满是胡子的脸探了进来,一见她,便瞪圆了眼。
“好你个妹伢子,老子在那破庙里等你这几天,你倒好,竟是要在这里嫁人了!亏得老子又折回来找你,否则岂不是要继续干等下去了!”
阿铭揭开盖头朝他看一眼,见屠吾正将那条黄帕子揣进怀里,动作粗鲁蛮横,一时间脑中蹦出方才他挥着帕子的样子,忍不住摇头一笑,低声道:“屠吾大哥,你进这村子的时候,难不成没发觉有人在盯着我吗?”
“发现了,人数还不少,我原想直接替你解决了,但如此一来倒会打草惊蛇,所以才先来与你回合。”
屠吾说着,许是赶了许久的路有些口渴,自顾自的去倒了水来灌一口,又跑到门边,眯着眼从门缝里往外瞧,啧啧到:“这小猎户对你真不错,今日这婚事少说也得十多两,怕是他一年都攒不下这么多钱财吧。”
阿铭眸光一黯,心中微涩,她本无意伤害小猎户,可事已如此,容不得她有半分退路。
屠吾已是将门关严实了,回头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做?”
“接云峰的人自诩名门正道,不愿对百姓下手,我们这一路行迹已是暴露,就凭你我二人,能拦得住十人,可拦不下百人,为今之计,只有骗阿乔同我们一起上路,只要有他替我们挡着,接云峰的人便不好对我们下手。”
阿铭快速说道,声音冷沉,再无半分平日与小猎户一起时的娇嗔。
屠吾颔首,“这倒是个办法,接云峰人多势众,我们确实不好与他们对面硬拼。”顿了顿,又朝她望一眼,“那这小猎户怎么办?”
“等进了蜀南地界,与我们的人会和,再给他一笔银子,算是他这一路相送的费用。”
“行,只怕到时小猎户知道了,难免要心中难过哟。”屠吾悠悠说完,随即翻身到窗下,快速道:“我在村外寻个地方等你,你自己保重。”
屠吾翻窗离开,门外忽的传来一阵吵嚷,似是有人起了冲突。
阿铭快步走到门边,开了条门缝朝外望去,看到有一群白衣人正聚在院子中,有人正诤的一声拔出剑来,似乎要往里面闯。
小猎户与村民正挡在院子里,叫嚷着要将人赶出去。
阿铭眉头微拧,眸光落向当先一人身上,认出这人正是那日在官道旁茶寮中的小二,没想到换了身衣裳,瞧着比那日要俊朗许多,只可惜阿铭识人千百,一般人再是换装也难逃她的眼。
接云峰的人,竟是赶闯进来找人!
院中,阿乔手中握着一把打猎时惯常用的刀,刀锋因为长期剁肉有些钝,刀面上锈迹斑驳。
白衣人群仗剑而立,为首一人头上戴着竹笠兜帽,手中的剑长而锋,正直指阿乔的眉心。
“屋里的那女子,你不能娶。”他沉声开口,嘶哑的声音像夜空飞过的黑鸦。
阿乔往前走一步,将自己的眉心送到剑锋之上,见那执剑人微微后退,这才冷笑道:“你们是什么人,平白无故来扰乱别人的婚事,口口声声叫我不要娶阿铭,倒是说出个理由来!”
那